這是從未有過的挫敗,從未有過的羞惱,從未有過的難堪。
魏翳兒的呼吸似乎更弱了些,吃力地說,“放下吧,放下……他是一個……好皇帝……”
翳兒的話,句句敲在司馬晟匡的心間,他對李世民有再多的仇恨,也不得不承認,在他當皇帝的期間,確實為百姓謀得了不少的福祉,大唐在他的治理下,也一步步地走向繁榮。
如果他死了,大唐會怎麼樣?誰是最合適的人選?
顯然李承乾不合適,現在的他,雖故意頑劣,脾氣卻真的比以前暴躁了許多,而多年來的不羈,也失去了很多民心。
如果他殺了他,仇是報了,可他不就和他一樣了?冷血、無情!
而那時,大唐會如何?
他隻想著報仇,根本沒有考慮過,報了仇之後的事情!
忽然一陣刺激,魏翳兒抑製不住地咳了起來。
這時,幾人才發現不知何時,室內竟燃起了火苗,火勢漸漸增長。
侍衛破門而入。
恰好魏翳兒動了一下,李世民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時落到了魏翳兒手中,那動作,就像是要刺殺李世民。
為首的侍衛一個挺身,長劍已直驅魏翳兒心間。
魏翳兒本能地閉上眼,沒有感受到預期的疼痛,身上反而多了一個沉沉的重力。
忽有種不好的預感,猛然睜開眼,隻看到司馬晟匡放大的俊臉靠在自己麵前,帶著笑。
“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
魏翳兒拂上他的背,有溫溫的,暖暖的液體。
絕望地閉上眼,卻早已淚流滿麵。
心是刺痛的,也帶著暖暖的幸福。
火勢漸漸大起來,李世民想拉起魏翳兒,魏翳兒卻拒絕,“從沒……叫過您一聲……爹……爹,女兒不孝……先走一步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他在一起的……”
癡癡地抱著他,眼前仿佛又出現了三月綻放的桃花。粉嘟嘟的,隨風飄揚。花雨中,有她,有他。
他對她的傷害真的有夠多的。可是,隻剛才的一劍,便抵銷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
這世上,有多少人願意在生死關頭選擇為了對方而犧牲性命的?
他可以傷她,那是因為於公他有更大的責任。
而為她擋劍,卻是摒棄了所有的包袱,真真切切地表達一個男人對女人深深的、濃濃的愛意,這是他作為丈夫該給妻子的責任!
這裏,他是一個男人,僅是一個愛著他的妻子的普通男人。
嘴角,漾著甜甜地笑。
李世民忍著諸多複雜的情緒,愣在原地,看了魏翳兒很久,最後一個轉身,不再看這屋裏的人一眼。
趙勇被禁衛擒住不得動彈,焦頭爛額,悔恨無比。
他終於知道了哪裏不對勁!
一切,都是李世民計劃好了的,就等著公子上鉤,一網打盡!
仲逸凡就坐在他們對麵,他是沒有辦法再活下去了,他們不活了,他也一定為氣陪葬!
苦笑一下,又想起查到的關於那一個個複雜的身世。
魏翳兒本為李世民的蔓珠公主,李歆尤;為了應著這個名號,李世民還專門命人為她打造了一個球形藤蔓狀鏤空裝內置琥珀珠的玉佩。
而現在的李歆尤實乃江夏王李道宗的親生女兒,閨名李燕兒。
現在世人所知的江夏王夭折的女兒乃是隱太子李建成的女兒,也就是當今太子李承乾口中夭折了的李婉平。
三人在同一天出生,就在出生的那個晚上,月黑風高之時,幾股暗流作祟,將三個嬰兒換成了現在這樣,完全改變了她們的命運……
司馬晟匡緊緊地摟著臉上定格著永恒的笑容的魏翳兒,熊熊烈火中,眼前卻出現了加分景象,異常清明。
那是三歲的小承匡,上學回家,卻偶然看到一個不認識,卻看著有些眼熟的男人在和娘爭吵。爭吵中,涉及到了他的名字。
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看著司馬東明時,會覺得在哪裏見過。
原來,原來。
可笑,真可笑。
原來他就是司馬晟匡,也僅僅是司馬晟匡。
身上的灼傷越來越難耐,司馬晟匡溫柔地注視著魏翳兒始終恬然的臉,眼中、心中,滿滿的,都是她的容顏。
還好,還好翳兒感受不到這樣的痛苦了。
紅顏惟遺淚,此世無緣,唯許卿來生。
兩個身軀,相依相偎。
目之所及,僅剩下紅紅的騰騰的火焰。
“魏宜芯!”
隨著一個怒火衝天的尖叫,單元房裏立馬響起一陣鍋碗瓢盆的撞擊聲。
地上,是一片狼藉。
空氣中,始終漂浮著濃濃的焦糊味兒。
魏宜芯仿佛才反應過來,慌亂地跳開,鏟子也應聲落地。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臉的愧疚,一臉的歉意,一臉的委屈,一臉的……
楊柳自認為詞彙量不夠豐富,不能逐個兒逐個兒地將她的表情形容出來。反正總體的感覺就是,看著她那張臉,好像不做錯了事、通情達理的人真是她楊柳一樣了。
狠狠地戳魏宜芯的腦袋,“你對不起什麼?你最對不起的人是你自己。你說說,你說說,這都幾回了?我就不明白了那油鍋裏燃火究竟有什麼吸引人的,惹得你三番五次地看著它出神!”
楊柳心裏那叫一個氣。
魏宜芯憋屈呀,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轉,可就是硬不讓它掉下來,看得楊柳更加火大。
“我也想知道啊,每次看見火光的時候,總是有一個聲音在召喚我,那聲音就像是從火堆中傳出來的……”
“得得得,”楊柳白眼一翻,一邊收拾,一邊把魏宜芯往門口擠,“你是不是還要說,在火裏還有什麼image,讓你心裏放不下也忘不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