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的過度膨脹,激化了原本就存在的佛苯矛盾,也引來了種種社會問題。
由於讚普的推崇,各地掀起興建寺院的高潮,國家財政給予高額的補貼,國庫支出劇增,隻好增加稅收以彌補不足。另外,寺院已經成為眾人避禍的最佳去處,人們都想方設法進入沙門,僧人的數量越來越多,納稅民戶越來越少。僧侶憑借讚普賜予的特權,大肆向周邊地區擴充田產,侵占牧場。寺院經濟過度膨脹已經影響到了國家的正常運轉,這自然會成為反佛勢力攻擊佛教的最好把柄。
宗教鬥爭的背後總是伴隨著政治鬥爭,僧人的政治地位在赤祖德讚時期極為顯赫,那些信奉苯教的大臣失去了他的信任,各種待遇不斷被剝奪,並源源不斷地轉移到了僧人的手中。權力的天平一旦失衡,失勢的一方就會充滿各種不滿情緒和恐懼,即使是那些信奉苯教的普通民眾也滿腹怨言。即使這樣,讚普仍然將僧侶視為上賓,將更多的權力下放給他們,提供更多的重要職位,而很多僧侶之外的官吏逐漸被邊緣化了,其中不乏原來身居高位的重臣。而財政上的不足,也使民眾負擔加重,漸漸失去了對佛教的熱情。種種崇佛抑苯的措施造成了代表佛苯兩派勢力的鬥爭加劇。在反佛貴族和民眾的眼中,吐蕃的政權已經不是偉大的赤祖德讚的了,讚普已經將政權拱手送給了僧人。
誰會成為反佛的旗手呢?這個重任意外落在了韋達納堅肩上。
韋達納堅是何許人也?他是吐蕃的大相,是長慶會盟以後逐漸成長起來的軍事將領,由於其內斂的性格和對佛教表示出的無比親和,得到了赤祖德讚的信任。盡管身居高位,他仍然不時受到缽闡布允丹的排擠和打壓。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韋達納堅在缽闡布允丹麵前永遠都要像小學生一樣保持著謙恭的態度。
要想成為人上人,必須具有常人所沒有的耐心,必須能夠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寂寞,韋達納堅做到了這一點,他像等待獵物的獅子一樣,一直遠遠地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有了軍隊的支持,反佛者們就可以放心地運作了。首先,他們將矛頭對準了朝中信佛第一人——赤祖德讚的哥哥藏瑪。藏瑪自幼癡心佛法,一直以佛祖喬達摩悉達多為榜樣,放棄王位,專心禮佛。作為皈依佛門的王子,他自然被僧人視為朝廷中的代言人和最大的靠山。如何才能將這個最大的靠山扳倒呢?對於正常的男人而言,桃色新聞是再好不過的方式了。
由於藏瑪身份特殊(王子加上讚普哥哥),出入後宮沒有限製,後宮中無論是王妃還是宮女都時常聆聽他講說佛法。於是貴族們四處散播謠言:有人說藏瑪不守清規,淫亂後宮;也有人說赤祖德讚的王位本來是藏瑪的,藏瑪想奪回本來屬於自己的王位;更有人說藏瑪是赤祖德讚前世的仇人、命中克星,今世前來尋仇,等等。這些話傳到了赤祖德讚的耳朵裏,他對旁人說:“我相信藏瑪的為人,他是佛祖的使者,不會做出這些事情的。”藏瑪也經常聽到這樣或者那樣的傳言,隻是輕聲地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三人成虎”的諺語,同樣適合吐蕃社會。赤祖德讚身邊的好多人都被貴族以重金收買了,他們時常不經意地在讚普麵前說藏瑪的一些傳聞,盡管赤祖德讚對此不信,可是久而久之,他也就相信了。終於有一天,赤祖德讚下令將藏瑪驅逐出邏些城,流放到洛紮。貴族們見目的達到了,就派人將流放在外的藏瑪殺死。藏瑪最大的不幸就是生在帝王家,無法擺脫政治漩渦的牽涉,也許他臨死前會祈求佛祖,下世輪回中能夠生在普通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