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司時，床上空蕩蕩的，被褥被拱起個大洞，還留有她的餘溫。
“鬼仆，婆婆呢？”
“回上神，冥王捎了話，婆婆醒來沒瞅見你，帶著那送來姑娘去了冥殿。”
“嗯，出去吧，我在這坐坐。”
“是”
我隨手撿起美人榻上的本本，講的正是那人間白娘子報恩許仙的故事，這頁正是說著白娘子被法海老頭兒鎖在雷鋒塔下，許官人日複一日的在塔外掃著落葉黃花。唔，說起來我也算半個許仙，我也守著那鎖妖塔，隻是那塔中，關著的都是些窮凶極惡的怪物，而不是心間的美嬌娘。
呐，以後得少讓她看這些，憑白生出戚戚。
屋外響起了鬼仆的聲音，“叨擾上神，婆婆前日在找明亮的珠子，今日青丘公主托人送了顆，隻是小的思索半天卻不知該懸在哪裏？”
我接過鬼仆托著的明珠，雖是裹了一層厚錦，仍是擋不了光芒，一眼就明了這是上好的東西，那小公主如此舍得，想來阿初在她心間的地位並不比梵缺低多少。
我環顧了一圈，阿初的屋子比不得其他宅子，用巴掌地來形容都不為過。冥界似方形，魂司位於地界西，司前一條奈何川淌過，通外處有奈何橋，是方方正正的三角，而她的屋子像是抵在這三角般，屋內各種陳設簡單分明，尋常仙女愛養些花草寵物，在她這兒仿佛就成了累贅，能簡就不繁瑣。
我指了指她床前的簾子，“往前挪一些，就掛那兒吧。”
鬼仆呐呐道，“上神，這離婆婆常待的美人榻著實遠了些，看什麼怕是不方便吧。”
我將手中的厚錦扯開，明亮的光瞬間將屋子照得雪亮。
“你跟她的年歲也不少了，還不知你婆婆要這明珠的意圖麼。她總是淺眠，說明心中有事睡得不安穩，她希望的是一眼睜開能看清周圍一切的東西，這樣才能讓她安心，往前挪挪是不想她休息時讓這光照進去，擾了她的睡意。美人榻又是她常臥看書處，切忌過於光亮傷了她的眼睛。你看這珠子如此明亮，若是放在那兒，既能看清周圍的一切，這床幔也能擋去大部分的光，正巧這方又是她常臥的一側，光也能背著她照在書上。”
唔，這一口氣說完，鬼仆聽得是一晃一晃的，果然是與她相關的，我都津津樂道。
“上神…為何…這樣懂婆婆…”
不察覺的勾起一側的唇角，吩咐著：“照做吧。”
“是。”
呐，她的生活習性我都了如指掌。
鬼仆忙著將珠子掛上，我坐在塌前，忽然想起她以前常叨叨的一句，若不是在床上待客有失禮儀，想著把塌都扔出去，失聲一笑，她呀，總是這樣給人意外。
我醒來時見不著他，鬼仆說冥王叫我過去一趟，罷了，為何非得看到她，不見豈不是省心。
“鬼仆，把那姑娘帶過來。”
“是，婆婆。”
將頭發紮成了利索的辮子，低頭看到這一身衣裳被我困得十分發皺，唔，我平時是最討厭思索穿什麼這個問題。
“婆婆，人來了。”
“小的如玉見過玉麵婆婆。”
“唔，鬼仆出去吧。”
我抬眼一撇，是個年輕的小姑娘，模樣一般聲音倒是很清脆，河鯉族的人都有一副好嗓音喲。
“如玉是吧，去給婆婆選身衣服。”
她躊躇了會兒，仍是踏著小碎步去給我挑了件過來，袖口和裙擺上繡著粉色的桃花，正是我從桃林裏帶來的那件。唔，這姑娘，正是有著少女情懷的時候。
罷了，就穿一回嫩，“給我找件深點兒的披風過來，冥界偏暗，這樣穿過於招搖了些。”
我話都沒說完，眼前這姑娘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婆婆，小的不知婆婆喜好，還望婆婆原諒……”，話裏帶著哭腔，聽得我一陣鬱悶，想來我在這四海八荒的名聲不太好啊。
也對，我這些年是有那麼些嚴肅，前不久還抽了秀子三鞭，不怪她嚇成這樣。
我一改往日清冷的語調，伸手將她扶起來，“起來吧，婆婆沒有怪你，你選的這衣服啊，我很喜歡，莫要再哭了，等會兒婆婆我還要帶你出門呢。”
“婆婆……”
“好了，出門去洗洗臉，拾掇拾掇，婆婆我換好衣服帶你去冥殿一趟。”
“冥…殿…”，她有些結巴，唉，這孩子。
“怕什麼，有我在。”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膽子終於大了些，我回她個溫柔的笑，“去吧。”
如玉向我行了個禮，匆忙的就跑了出去，唔，看來我得花些時間改善改善形象，莫要到時候傳到人間說玉麵婆婆是個凶神惡煞的神仙，屆時凡人們該拿我來嚇小孩兒了，這樣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