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言:秋華春實—一本關於文明交往問題筆記的誕生

2003年秋季,我移居北京東方美景鬆榆齋。

2004年春季,我從鬆榆齋返回西安西北大學悠得齋。

我長期的書路生涯,養成了一個無形的、然而發自心靈深處的習慣力量,在推動著自己無論走到何處,無論身處何處,從不停頓地讀書,而且是不拿紙筆不讀書,總要記一些筆記,存而備忘。

2003年秋季,鬆榆齋的書路之花開始綻苞漸放。曆經北京的嚴冬,又到北京的暖春,京華書路果實已經成熟,恰好八個多月內積累了現在100條讀書筆記。“秋華”已成熟為“春實”。

說來也很巧,我在2000年秋天,在《悠得齋筆記》中,有感於一般人們多悲秋之蕭瑟,寫過一篇《秋與冬春》的筆記。在那裏,我談到宋代文學家歐陽修、秦少遊和養生學家陳直,以及英國詩人雪萊等人論及秋、冬、春的名句。那時並沒有、也不會預料到三年之後有北京秋、冬、春三季開花結果於《鬆榆齋百記》之事。但巧就巧在這前後有呼有應:2003年至年秋華春實—一本筆記就在同一秋、冬、夏時間段內誕生了!

中華古文明中的“春華”、“秋實”,是分別比喻“文采”和“德行”,見於《三國誌·邢顆傳》。說的是曹植家丞邢顆品德高潔,庶子劉楨善於文辭,曹植親近劉楨而疏遠邢顆。劉楨諫言曹植既要采自己文采的“春華”,又不要忘記邢顆德行的“秋實”。後來,到了北齊時的顏之推在《顏氏家訓》的“勉學篇”說:“夫學者,猶種樹也,春玩其華,秋登其實。講論文章,春華也;修身利行,秋實也”。他把“春華”、“秋實”引入治學,並且提高到素質培養和實踐力行之中,深化了它們的內涵。

顯然,我的“秋華”“春實”,不但距《三國誌》的典故甚遠,而且與《顏氏家訓》的典故不同。我隻是依據《鬆榆齋百記》的成書時間段而如實地反映了秋開花、春結果的順序,用“秋華”代替了“春華”,用“春實”代替了“秋實”,如此而已。

不過,《悠得齋筆記·秋與冬、春篇》(後選載於《書路鴻蹤錄》,三秦出版社2004年版,第802-803頁)中,雖未預料後來發生同一時間段的事,而《悠得齋筆記》與《鬆榆齋筆記》卻有許多相同與相通的內容。這兩本書同為學術筆記,內容都以文明交往問題為中心,都是圍繞這個中心主軸而進行的螺旋式上升的思維的記錄。更為重要的是,後者是前者的繼續,其中在思路上有連續性。正因為這一點,我在“附錄二”中,又從《悠得齋筆記》中,又選錄了44條,以補《書路鴻蹤錄》中選錄之不足。

此外,在移居京華鬆榆齋期間,還發表一些文章,作為“附錄一”列於書後。原因和“附錄二”相同,都是文明交往問題的內容。其中《論中東民族與宗教交往問題》寫成於鬆榆齋,而修改於悠得齋,因而也作為附錄列入。“附錄三”是我為陝西省文史研究館《館員傳略》寫的一篇自傳,後被改為其他體例而未列入。為保持原狀,我把它附在最後,以便讀者對我個人有所了解。

前邊說過,我有邊讀書、邊思考、邊做筆記的習慣。我越來越不相信自己的記憶力了。記得20世紀50年代初在北京大學作研究生時,3個人一屋,白天讀書,想問題,可以邊讀邊記。但到了晚上,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了要記的問題,記吧,要拉開電燈,會影響同屋學兄休息;不記吧,對許多稍縱即逝的思想火花,第二天又想不起來,悵然若失。後來我想了一個辦法,用講義夾夾上紙張,夾旁用線綁上鉛筆,放在枕旁。一想起要記的問題,摸黑用鉛筆記下要點,雖然第二天白天看那些歪扭、甚至是重疊的字,但仍能整理成筆記而不至於忘記。後來了有書齋,不再用此法,然而,筆記成為一股頑強的習慣力了。邊讀邊記,收益良多,僅《悠得齋筆記》就有十幾本。

這些筆記原是供自己用的。它猶如群星閃爍的多彩亮點,它又是需要用線索連綴的思想片斷。這本《鬆榆齋筆記》盡管零零散散,按自然寫成時排列,對我說來是敝帚自珍。有些青年學者勸我把文明交往論寫成10萬字的理論小冊子,現在看來時機還不成熟。我先把這本筆記付印,權作一種最近的回應。

2004年5月1日寫於西北大學悠得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