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兩?”男人挑高了語尾。
“這玉價值連城,區區五十兩就想打發了我?”大掌櫃梗著脖子硬嘴。“少一兩,我也不會給你。”
“可你卻用二十兩打發了他呢。”
話音方落,近櫃站著的男人手一揚,掌間一點銀光稍縱即逝。
男人輕歎了一口氣。
“不知死活。”
天眨眼的功夫就黑了。
提著籃子往草廬那邊走時,冬小一步三搖晃,順帶著搖頭加歎氣,不過兩箭地,居然也能走出了兩盞茶的光景,也著實厲害了些。再怎麼磨蹭,眼瞅著草廬的輪廓已經若隱若現了,冬小又像模像樣地歎了一氣。
直覺裏,就懼怕著沒有川戊在的草廬呢。
其實,真正論起來,比著凶神惡煞樣的川戊,川巳才更像惡煞樣的存在。當然,並不是因著少了一隻手的殘掌亦或者廢掉的腿腳。六年前,當血人樣的川戊背著川巳一步一晃地踏進雁蕩城時,冬小就生了恐。
他恐的,是那永遠麵色平淡的川巳。
小時候不懂事,隻曉得攥緊娘親的衣角瑟瑟抖著偷眼瞧川巳,慢慢大了才總算明白自己怕在哪裏。原來竟是怕了他的那雙眸。知道他是癱子,是個廢人,好在沒瘋癲,倒不會跳起來咬傷自個。平日裏說話時語氣也是淡,偶爾還會有淺笑,比那惡煞的川戊不知好了多少倍。
卻還是怕。怕瞧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怕那眸子深處裏藏著的真正惡煞。
所以,平日裏即便想要親近那二人,也隻是黏在川戊身旁。對著川巳,能躲則躲,躲不了就幹脆低頭。
死也不願瞧著他的眸。
這麼想著,冬小又歎一聲,到底還是硬著頭皮進了草廬。
“大哥,吃飯了。”
喊完就低著頭開始把籃子裏的東西往外拿。一碗橡子麵糊,一疊回過爐的烙餅,還有那原封未動的醃菜,一一拿出來擺上床沿。擺完,又訕訕,咬牙掙紮了半晌,最後還是踢掉了鞋子跳上了床。
“我喂你。”
“先擱著吧,我不餓。”川巳維持著六年不曾變過的姿勢靠在牆邊。
“天冷,東西隔一會就涼了。三哥走時特意囑咐過我,一定要伺候好你,否則他會扒了我的皮。”冬小振振有詞,獨獨不肯抬了頭正視。“而且,晌午你也沒吃飯,我娘都跟著擔心起來。”
川戊微眯了眼看麵前那個低垂了頭卻兀自堅持的少年,良久,唇一彎,笑了。
“我記得,你曾經有個弟弟,是不是?”
“嗯,還沒滿月就餓死了。就在大哥來的那天。”冬小視線亂竄,臉上卻暗了兩分。“我娘說,是他沒福氣。如果能再堅持幾天,遇上大哥跟三哥,就能像我一樣活下來了。”
川巳微微跳開了視線。
“我也曾經有個孩子,男孩,比你弟弟小半月。如果能活下來,約莫能跟你的弟弟成好朋友呢。”
冬小猛地抬了頭,一時間倒是忘了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