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站在堂上怒目圓睜的花未,也一樣。
雉姬眼中所能見的,不過也僅僅是那穩穩坐於榻上的老婦,隻限於那人,略去了那人周身的華服,甚至連帶著略去了老婦身後的奢華。是了,奢華,尊貴,身份。那些個浮塵俗世的東西,入不得她雉姬的眼。所以,無論是當日城中小院內麵帶嚴笑的老婦,亦或是今日穩坐高堂頭頂鳳冠的皇後,瞧在雉姬眼中,也不過就是那一人,言家的小姐,現任宰相的胞姐,言花未的姑母。
她雉姬的男人的母親。
僅此而已。
所以,當雉姬下定了決心進了這宮牆之內,見了那掌控生殺大權的老婦時,除卻必要的躬身拜見後,便是安安靜靜地站立了,不卑,不亢。
言皇後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後,先揮退了一眾丫鬟奴才,這才開了口。
“你居然敢一人前來,著實讓哀家吃了一驚。不過,既是敢來,便也是心下有了思量才是。也好,早些了結此事,大家也能落個安心。”
雉姬緩緩抬頭,笑。
“我愛他。”
言皇後不過娥眉一挑,一旁的言花未卻是登時青了臉色,貝齒死死咬上檀唇。
“川巳,他心裏,也有我。”
“雉姬!”花未尖叫一聲,麵容扭曲。“你怎麼敢!”
“未兒。”
言皇後的低低一聲喚,安撫與命令味十足。花未心間縱是有再多憤恨,這會聽著姑母發話了,也隻能強硬著咽下去,僵著臉色閉緊了檀唇。
“大家都是女人,彼此也該能明白。男人,心頭總歸是有個三情兩愛。古往今來,兩情相悅的皇家人也不在少數,但真要論起來,又有幾個是能彼此廝守而無多情?”言皇後微微一笑,毫不介意。“而哀家允許你站在此處,也不是為聽你與川巳的情。今兒,隻消告訴哀家,你,考慮得如何了?”
雉姬微微垂了頭,笑得絕代。
“川巳說,他要這個孩子。”
“無恥。”花未低喝一聲,拳攥得死緊。
安撫樣輕拍花未的手以示意,言皇後悠悠轉了臉再對上雉姬時,笑裏便多了些莫名。
“他要,也得看哀家允不允。你以為,單憑一句兩情相悅,這孩子便能留存於世?”
言畢,旋即起身下了榻的言皇後,緩步移到雉姬身前湊近了耳,徐徐嗓音斷空而至。
“那一把火,竟不曾點醒你嗎?”
宛若晴天霹靂一般。
“是你。”雉姬嗟歎著,長睫輕顫。
“你是個聰明人,哀家也不多繞。今兒能允了你站在這宸宮之內,便是哀家的最大讓步。若再執迷不悟……”
稍退一步錯開了身,言皇後笑得誌在必得。
“你該知,留不得的,便不僅僅是你腹中胎兒。”
將軍。
沉默,難堪的沉默,絲絲縷縷盤亙在殿中。雉姬的噤若寒蟬瞧在言皇後眼中,便成了退卻的忠實回應。而那回應,讓她自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