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諭,榮國侯府的男丁全部處死,十六歲以上的女眷賜予自縊,十六歲以下的女眷全部流放嶺外……”太監尖細的嗓音回蕩在榮國侯府內外,帶著說不出的尖酸。跪在最前方的一位老臣,他不甘的接過聖旨,蒼老的嘴邊含著幾絲淒涼,嘴裏不停的低聲道,“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了……”
一夜之間,世襲幾代的榮國侯府血流成河,幾百條人命就此覆滅。
這消息北周國皇宮內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偌大的容華宮內,鴉雀無聲。曼秋淡然的坐在金絲鸞鳳木椅之上,一身素白色孝服,烏黑柔順的長發隨意的散落在大理石地麵上,並未任何束縛,卻平添幾分淡雅的氣質,她白皙如畫的臉頰上此刻更顯煞白,柳眉似若遠黛,高挺的瓊鼻之下那慘白的薄唇淡淡的笑了,她的笑極美,宛若罌粟般,醉人心弦。
她知道前方梨花暗紋的檀木桌子上麵放著一杯酒。
是毒酒。
雖然眼睛沒了,但是心裏卻清明的很。
曼秋扯了扯幹澀的嘴唇,多日未曾開口的嗓子更是沙啞不已,“納蘭錦,為何?”
前方的男子背著身,負手而立,神色依舊如初,就猶曼秋第一次見到他一般,那樣的淡雅如初,清雅如蓮,“你這般聰明,不明白朕隻是利用你?更何況,榮國侯府勢力過大,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曼秋,聰明如你,你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嗓音淡如蘭,仿若從遠處飄來,卻像是一道烙印,深深的烙入曼秋的心中。
納蘭錦淡漠冷寒的態度讓曼秋的心猛然一抽,像是無數利劍直戳心口,痛的讓她無法呼吸,然而麵上她極力保持堅強的姿態,可心裏早已是悲哀成河。
曼秋摸索著旁邊的扶手艱難起身,強撐這虛弱至極的身子吃力的站了起來。曾經她還安慰自己,眼睛雖沒了,但心裏還是看得見的,可此時,依稀間那些曾經的愛意卻突然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不想記起這雙眼睛被剜多少年,也不想想起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她摸摸索索的走上前,早已習慣了前方的一切黑暗,還好武功沒有被廢,她停步在納蘭錦身後,纖纖玉指顫抖著想要觸碰到他牙白的衣袍。
可是卻突然猛的縮回手,她竟是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阿錦”曼秋卻突然開口,“你轉過來。”
前方納蘭錦身軀一僵,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轉身,他看著曼秋不複當年的模樣,深邃的黑眸中染上些輕嘲,他抬手輕輕撫上她空著的眼眸,反複觸摸,輕輕摩擦,像是在安慰她一樣。
曼秋身軀微顫,隻是慘淡一笑。
納蘭錦的手指有些泛涼,清雅的味道圍繞在曼秋的鼻息間,如夏日的蓮香遠益清,如冬日的梅沁雪悠然,讓她一陣晃神,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有見過納蘭錦的樣子了。
她打顫的纖纖十指小心翼翼的觸摸上他那絕世容顏,用素手一筆一筆勾勒出他眉目如畫的容顏,像是要把他記在心底。她看不見納蘭錦悲傷的眸光,隻是喃喃自語道。
“你這樣,真好……這麼多年了,你依舊沒變,就像是我第一次見你那般,那般的讓我心動……”話語未了,曼秋嬌瘦虛弱的身軀狠狠抖動了起來,她把頭深深的埋在納蘭錦身上,眼淚暈染在他素雅的白袍之上,像是渲染的水墨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