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時隔多年,我依然覺得,你的懷抱,是這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
她在黑暗的樓道裏,抱著自己的肩膀,將自己的臉埋進了自己的懷抱,嚐試去哭泣,卻發現,自己已經一滴淚都流不出來了。
從1993到2003,你在哪裏?我在哪裏?
地礦大院兒裏的人都知道李亦晨是個頂頂漂亮的小姑娘。嚴大明也知道。李亦晨住在地礦大院兒的小樓房裏,那一套八十幾平米的水泥舊樓,要擱現在看跟貧民窟有的一比。但是放在1993年,那就是讓人羨慕的地方。
1993,還曾經是個樸實的年代。父母在半死不活的老國企好歹端個鐵飯碗。地礦大院的孩子們出來進去頭都是揚的高高的。而嚴大明,永遠低著頭。
嚴大明稀罕李亦晨,打心眼兒裏稀罕,可李亦晨是地礦大院樓房裏住的人,嚴大明隻是大院兒門口修車老頭的兒子,住的也是人地礦大院樓道拐角處搭出來的窩棚,夏天酷熱,冬天一陣陣冷風往屋裏灌。
李亦晨家靠近院牆,又是二樓,李亦晨在陽台上讀書的時候,嚴大明就在修車攤上,仰頭看她瑩瑩然透白的脖子。那皮膚,像是櫥櫃裏擺的奶酪,幹淨嬌嫩矜貴,他嚴大明一個黑小子,說起來隻有仰望著流口水的份。但是他也會給自己排解,不就是看看麼,看看怎麼了?癩蛤蟆都能肖想天鵝肉,他嚴大明怎麼就不能看看李亦晨?
李亦晨一個人在後花園看著桐花大片的落然後坐在桐花樹下發呆。
李亦晨一個人在大院兒那一排排平房裏瞎竄也不知道到底想幹個啥。
李亦晨一個人在區中後門的小書店站在書架旁看武俠小說看了一整天結果回去被打了一頓。
李亦晨一個人從後花園院牆裏麵別人養狗的那個窩棚上爬出院牆了,明明前門後門都開著,她幹嘛要翻牆呢?
李亦晨下午放學沒回家一個人跑到後山上在半山腰鐵路旁坐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家。背著個紅色的大書包,看上去悶悶的。
看久了嚴大明就納悶了,怎麼李亦晨永遠都是一個人?緣本不興心生則起。嚴爸爸說每個人都應該和別人在一起才算活的踏實。於是就在某個有那麼一點陰暗的黃昏,嚴大明看見李亦晨一個人在後院的水房打水。猶豫了半天,鼓足勇氣走過去。李亦晨敏銳的嚇人,察覺到有人靠近立刻把腦袋轉了過來,一雙眼看著嚴大明簡直算的上是寒光凜凜。嚴大明退了半步,還是囁喏著把話說完了。
“我是嚴大明,我很喜歡你,我們做個朋友好不好?”嚴大明沒有意識到自己這一段話已經構成了某種可以稱之為告白的東西。他低著頭,然後,一隻白皙的手就伸到了他麵前。
“好。”李亦晨看著他就直說了這麼一個字。他愣了片刻才接住那隻手,用力握了一下。
這是1993年,13歲的嚴大明第一次認識12歲的李亦晨。那年李亦晨在準備中考,而嚴大明,在一個破爛的區級中學虛擲少年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