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九香山。
九香山,作為整個北地最為著名的佛教聖地,擁有著數百信徒,雖然燈火不絕,但是終究人煙稀少。
沒辦法,生活在北地這樣窮苦地區的人們,往往相信的,是自己的袍澤與刀。
至於追尋來世回報的佛學?
誰信呐!
九香山的大雄寶殿內,煙霧繚繞,鎏金的佛像慈眉善目,看著底下。
一個五十餘歲的老人,正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
老人身披一件灰色僧盤,看起來樸實無華,但是健碩的身軀撐起了僧袍,可想而知,老人的肉身之力,必然驚人。
他眉目之間,依稀能夠看出堅毅之色,軍人獨有的氣質,被佛經焚香浸透之後,化為了一股超然。
不遠處的架子上,貢獻著水果與小吃,而這些東西的背後,則有一柄被黃布包裹起來的刀。
鋒芒不露。
事實上,這柄刀,已經有三十年未曾出鞘。
老人在自己最青春最壯麗的年華裏,封了刀,入了廟,就此隱居。
北地偌大,無人知曉,為何被稱為北地“迦樓羅”的蘇弘一,會突然間變為一個佛教徒?
這樣的疑問,伴隨著蘇弘一長達三十年的隱居,也漸漸無人在意。
沙沙——
寺廟的院落之中,傳來了腳步聲。
一男一女,如同兩個信徒一般,來到了這個清冷的寺廟。
男子雖然麵容年輕,卻已經白發蒼蒼,眼眸之中,充滿了一股看透世事的淡漠。
而女子,則手挽男子的胳膊,明眸皓齒,帶著一絲心疼,看著蘇弘一的後背。
她額頭上緋紅的花鈿,豔若桃花。
九香山枯萎的楓樹,已經漸漸開出新芽,綠意盎然,兩個人就此駐足,男子欣賞著春意的到來。
略一歎息。
蘇弘一手中的佛珠,不再轉動。
他緩緩起身,抬頭看著鎏金大佛,麵容不悲不喜,隻是輕輕道:
“三殿下前來,所為何事?”
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北地三殿下,被稱為“北地狐”的盧慕楚。
而女的,自然是盧慕楚的管家——蘇雨晴。
蘇雨晴鬆開了挽著盧慕楚的手,看著蘇弘一的背影,眼中愈發的悲哀,隻是那一聲“父親”,她卻無法叫出口。
盧慕楚略一欠身,“燕王托我轉告蘇將軍,您現在已貴為北地都統,統領‘破軍’,還請早日下山,著手‘破軍’的訓練事宜,開春之時,北地的大軍,就將南下,踏上蔡郡的土地,積累了帝國三成財富的蔡郡楊氏,是時候吐出點東西了。”
蘇弘一輕輕搖頭,“‘破軍’,主殺伐,它的敵人,應該是強敵,而非蔡郡的那些商人。”
老人的聲音,娓娓道來,似乎在闡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盧慕楚心中一動,“蘇將軍,此乃……燕王之命。”
“嘿嘿嘿,燕王之命?”
蘇弘一突然發出一聲冷笑,他猛然回頭,黝黑的眉毛下,一雙星眸熠熠生輝,此刻發出攝人的光芒,哪裏有什麼佛教徒看破紅塵的淡然!
“三殿下,燕王統領‘破軍’多年,不懂‘破軍’的軍魂,這也罷了,您身為燕王的三弟,北地的都統,竟然不知提醒燕王,做得真是好啊!”
不知是心中有愧,還是心中有鬼,盧慕楚的後背,突然有些寒意。
他的父親,老燕王·盧定北說的不錯。
迦樓羅·蘇弘一,是乃北地最聰明之人!
盧慕楚正要說話,卻眼角瞥見了蘇雨晴的擔憂,於是他略微一笑,這才開口道:“嶽……嶽父,您是聰明人,我想要的,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