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鬼鬧(1 / 2)

酒過幾巡,八道菜之中也已上了七道,老年人開始把剩下來的或新上來的萊肴打包,說是某某孫子沒來,也帶點回去好讓他品嚐品嚐下。等到最後一道菜上來時,再夾多些進去打包的合子,老人們就各自帶著他們的孫兒女走了。但幾乎所有的其他人看來都餘興未了,他們在互相遞送香煙,個個在吞雲吐霧,香煙抽個不停,整個餐間立時間好像隆罩在雲裏霧間。那些中青年人更是幾杯之後,口中滔滔不絕,無所不談。

忽然間一金字架下的幾席食客不約而同地宣鬧起來,有鼓撐的,有喝彩的。宣鬧聲還夾雜著碗碟互相碰撞的聲音或者其他器皿掉到地下打碎了的聲音。我向那個方向看去,見一青年男子,大概在他的廿五、六歲左右,從一張餐桌跳到另外一張又跳到另外的一張去,就好象永春武術師傅在表演梅花樁。那些喝得半醉、圍觀的人也在七嘴八舌,一時間掀起陣陣聲浪。

“了得,想不到慢兩拍平時木朩呆呆的,原來輕功如此了得”,一個嘴裏吊著香煙的男人說,他的表情十分興奮。

“兩拍,賭你不能躍上你頭頂上的橫梁,賭你,我賭你兩瓶雙蒸”另一個男子說,他一邊說一邊把握成拳頭的手打出去。

刻間,餐桌上的那個青年果真一躍而起,象猴子般抓住橫梁,再來一個蕩秋千般的往上翹。隻一瞬間也象猴子一樣蹲在橫樑上。圍觀的人又一次報以瘋狂的掌聲。同一時間,幾個男子不約而同地靠近那個打賭的男青年,個個笑哈哈地抻出手去要錢。其中的一個說“五十乘二,一百,拿一百元來”。那個打賭的青年有點一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又不是跟你賭,為什麼要給你銭。”

我走了過去。見蹲在梁上的那個小夥子是二叔公的孫子。但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他的名字了。因為他是有點肥胖,也有點低智能而且動作通常也比一般人要慢,所以村上的人都叫他慢兩拍。慢兩拍小時候就相繼失去了父母,全靠他爺爺一個人養活著他。見他剛才桌過桌和躍上橫梁的那些動作,平時很難想象他會有那麼敏捷的身手。

“兩拍,下來!”我有點象命令他。其他人見我來了,也不好意思再鬧下去,就隨和著叫“慢兩拍,下來吧。”

“哈哈哈,現在你們可求我了,想當初我求人的時候,沒有人在乎我。求職吧,沒有人在乎我的的學曆,沒有人在乎我的能力,隻在乎我有沒有或有多少錢往他的荷包裏塞。求借吧,沒有人……”

下邊的人都聽矇了。他們聽到了他說什麼,但卻不明白他說什麼。求職?求什麼職?學曆?什麼學曆?他讀完小學三年級就掇學了,除了能做些簡單的農活外,什麼都不懂。事實上,他活了這廿多年了,連縣城都好象未去過。這個鄉鎮恐怕是他走得最遠的地方了。

“知道你喝多了兩杯,醉了吧,別胡鬧了,下來再說。”有個長老也在懇求他。

“哈哈哈,什麼醉了?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的當,我心歡暢,的的當……”慢兩拍又吟詩,又亨小調。

“兩拍,看,你贏了,你贏了兩瓶雙蒸,這是你的錢。下來拿你的錢吧。”一個年輕人搖擺著手,一張一百元抄票在他手中晃動著。

“哈哈哈,錢錢錢,有錢就可以買關係走後門了,有錢就可以買肥仔奶粉了,有錢就可以買油浸大米了。哈哈哈,的的當,我心歡暢,的的當……”

餐廳的服務員開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碟和食具,還有的在盤點著被打碎了的東西並且一一地登記了起來。

我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早就叫人到村上接他的爺爺來,心想他的爺爺會有辦法勸他下來的。二叔公行動有點不方便,所以極少參與村外的活動。聽說了他孫子的景況,心急如焚,急忙跟著上門接他的人上車來看個究竟。看到孫子蹲在橫粱上,立刻頓足捶胸,“我的天啊,怎麼會是這樣子,”接著又是頓足捶胸。一個長老拍拍他的肩膀說,“二哥先不要著急,你仔細想想,孫子近來有沒有遇到什麼高人,學過什麼輕功什麼的?”

“什麼高人,什麼高人呀,我們這些低人還能遇到什麼高人呢。天啊。”爺爺說完,又是頓足捶胸的。眾人見二叔公過於激動,驚怕反添麻煩,於是就安慰著他並叫人把他送回家去等候著消息。

人們開始疑惑了。慢兩拍看上去一麵青紫,兩眼發白,目光斜視,很像是鬼魂上了身,鬼迷心竅的樣子。他也不再吟詩或亨亨什麼了,隻是瘋笑。

去請巫師的人也回來了,他們帶來了兩個女的,其中一個是本地頗有名氣的鬼知靈女,聽說她可通鬼神,能看懂人的前生後世,能預料人的事業與前程以及男女姻縁。另一個是她的助手兼弟子六姑。六姑急忙擺設了個祭壇,上了香。鬼知靈女散下了頭發,手裏拿著把寶劍,口中念念有詞。此時天巳黑了,況且是冬天,平常這個時候已經夠凍的了,今天更是令人倍感寒意逼人。看看窗的外邊,暗淡的月光在漂移著的團團黑雲後麵時隱時現,幾棵高高的白楊樹在月光下顯得蔭森森的,幾隻亱歸的老鴉在樹頂上繞著圈兒飛,偶爾發出幾聲呀呀的哀鳴。餐廳裏邊也好象陰氣陣陣,照明的燈光也顯得時明時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膽子小的人早就陸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