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走(1 / 2)

我沒有張開眼睛,準確地說,我無力張開眼睛。眼皮就好像一付厚厚的,濕透了水,往下垂的簾布,怎麼用力都拉不起來。腦子什麼想象力都沒有,黑洞洞的。但耳朵卻聽到朦朧的對話:

“他巳經昏迷了三天了。進來時過量失血”一個女人的聲音。

“他曾經幾度失去心跳”一個男人在說。

連續幾個象皮鞋踏在複合地板的咯咯響聲告訴我另外一個人向我靠近。我感覺到他用他的兩個手指把我的左眼打開,我隨即看到一道強烈的光。

那道光進入了我的腦海,記起來了。就在我踉踉蹌蹌地橫過馬路的時候,也是這樣強烈且摻白的光柱射向我的眼裏,隨即一道硬物撞擊我的身體。此後我好象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個人又用手指打開我的右眼,隨即又是一道光。強光似乎擊活了我更多的記憶。

那是一個初冬的一天,我和豆豆用完飯後就一直在看電視。豆豆才剛過了她五歲的生日。她平時很少和我在一起。自從她出世後,我一直都是早出晚歸,有時為著應酬甚至不歸。出門的時候她往往還在熟睡,回來的時候她多是睡著了。雖然工作辛苦,但我覺得值得。有時候還覺得自豪。一個男人同時養活著兩個家,同時被兩個女人愛著,那不應該引為自豪麼?但是近來發生了變化,我的自豪感就象穿久了的衣服一樣,腿色了,然後呢,給扔掉了。我和靑蓮的嘴角也多起來,激烈的程度及互罵的語言也漸漸地升級了。

“媽咪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街角的燈一亮,她準回來。”

於是她就走到窗口,凝視著街角水泥柱頂上的燈。

其實我知道青蓮在街燈初亮時一定不會回來。這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她都是過了半夜甚至淩晨才回來。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我們爭吵之後,她到她的姐妹處訴訴苦情,舒緩一下,以後就恢複正常了。但後來回家她總是帶回一身酒味,我兩句未完就被她罵到狗血淋頭。然後各自無言地睡了。

“爹地,看,燈亮了,媽咪該回來了。”豆豆興高彩烈地叫,指著水泥柱頂上的街燈。然後走到正門,試圖聽出她媽咪的腳步聲。

我也習慣地向窗外望去。雖然未到五點,但亱色已籠罩著整個城市。熙熙洋洋的人群在行人道上向不同方向怱怱而過,有的手挽著盛著菜疏魚肉的藍子,有的提著常見的外賣合子。偶然也有一兩輛三輪車緩緩使過,騎車的小販拉長腔子唱著“魚彈來囉,爽口魚弾。又靚又平。”在不遠處的街道上,大小車輛爭先恐後地行駛,點點車燈彙聚成一道道長長的火龍,有鮮紅如血的火龍,有亮麗皎潔的銀龍。霓虹燈及廣告燈色爭研鬥豔。高樓大廈在亱色中更顯得五彩繽紛。城市突然間充滿了活力。

但我的心情卻是另類世界。我常常納悶地猜著青蓮是在什麼地方,和什麼人在一起,正在幹著什麼。最初的幾亱我隻是擔心她的安危,但近來取以代之的是自己今後的何去何從。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我已經失去了她,失去了她的人及失去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