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和水金院子裏時,竇氏、小竇氏等人都先到了,施氏、張氏更不用說,寸步不離的守著——施氏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滿臉都是惴惴,裙子上麵膝蓋的位置有明顯的塵土,額上還有淤青,顯然是方才磕頭賠禮過。
兩代妯娌把本來很寬敞的內室擠了個水泄不通,秋曳瀾到得晚,隻能站在人群外。
不過雖然一屋子的探望者,和水金卻一個也沒招呼,半卷半放的帳子裏她側臥著,麵朝裏,任誰來了也無動於衷。
眾人都知道她此刻心情一定很壞,自不見怪,都溫言細語的說著安慰的話。
秋曳瀾在人群裏站了會,見沒有單獨跟和水金說話的機會,就悄悄退了出去,打算看看有沒有不在裏麵伺候的心腹丫鬟,可以私下問上兩句詳細。
她才到外麵廊上,卻見一臉焦急愧疚的和氏陪著陶老夫人匆匆而來,和氏邊走邊情真意切的說著:“……都是小六媳婦不好,慈母多敗兒嗬!平常慣著景騅也就罷了,居然把他寵到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的地步!媳婦現在真不知道該怎麼跟您交代、又怎麼跟和家交代!”
陶老夫人麵色凝重,冷冷淡淡的道:“這事既然是你房裏的,你看著處置吧!我來是為了看看水金的,這可憐的孩子,沒過門之前就替咱們家操碎了心,過門以來就沒歇過……如今竟碰上了這樣的事!簡直混賬!”
和氏眼波一動,低頭道:“是!”
秋曳瀾心中冷笑,這和氏也真舍得,那江景騅可是施氏親出的嫡孫,做了這樣的事,又有祖母一句“混賬”,這輩子算是完了!
這時候陶老夫人一行人也到了近前,秋曳瀾忙欠身行禮:“祖母、三伯母!”
陶老夫人記掛著和水金,此刻也沒心思跟她說話,隨便點了點頭就跨進門檻去了。倒是和氏停了停,柔聲道了一句:“自家人快別這麼多禮……你看過水金了?”
秋曳瀾見陶老夫人都不打招呼先進去了,和氏居然還有心情跟自己說話,越發肯定和水金小產跟她脫不了關係:“陶老夫人跟和水金的感情,雖然說是處出來的,到底沒有血緣,此刻尚且急得腳下不停要親眼看到人;和氏乃和水金親姑姑,現在之所以到了門口不進去看,反而問我,說她不是做賊心虛現在不想同和水金照麵誰信?”
隻是和水金悲劇就悲劇在跟和氏是親姑侄——這婆媳兩個要不是同一個娘家,以和水金的為人估計早就把事情捅出來、怎麼可能在知道和氏送給她的糕點有問題後還默不作聲?
畢竟和氏如果被曝露出對嫡媳下手,整個和家跟著臭了名聲,對和水金也不好不說,那也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恐怕就是和水金察覺到和氏居心不良,卻保持沉默,讓和氏大了膽子……又或者和氏也知道和水金即使發現她的下手也不可能戳穿吧?”秋曳瀾心裏歎了口氣,“趕上這種極品親戚——哎!”
和氏停下來跟她招呼了沒兩句,屋裏就傳來陶老夫人顫抖著的嗓音:“水金?水金?好孩子,你別這樣,你還年輕,往後好日子長著呢!你說句話好不好?或者轉過來讓祖母瞧瞧,好不好?”
跟著是竇氏等人的幫腔跟安慰,七嘴八舌的,雖然說的都是好話,但陶老夫人卻煩了,猛然一聲厲喝:“吵什麼吵?!都出去!”
秋曳瀾過門以來還是頭次看到陶老夫人對下人、侍妾之外的正經家人發作,倒是一愣:“看來陶老夫人對和水金著實看重。”
她這麼一愣,和氏卻是心頭一喜,趁機進去圓場:“母親想單獨跟水金說會話,嫂子、弟妹,咱們且在外麵伺候?”又叫侄媳婦跟兒媳婦們,“你們也出來,門口候著,母親若要用人,自會喚你們。”
於是夫人、少夫人們借著這個台階出了門——眾人一起擠在回廊上,這時候才入秋,還有些暑意未消,冷倒不冷,隻是怕打擾了屋裏的陶老夫人與和水金,又不能說話,就這麼麵麵相覷的站著,大家都覺得有點尷尬。
和氏見狀暗悔剛才話說的隨意,鬧出這麼個僵持的場麵來,正想轉圜一下,卻聽屋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想是陶老夫人獨自小聲勸了什麼話,到底打動了一直沉默的和水金。
竇氏跟黃氏、米氏交換了個眼色,同時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小聲道:“還是母親有法子,可算勸得十四媳婦肯開口了……這就好!”
和氏趁機道:“那咱們不要在這裏妨礙她們,先散了吧?著下人守著等吩咐。”
她是地主,打頭引路帶眾人去花廳奉茶,秋曳瀾跟著人群走,忽然小竇氏落後幾步到了她身邊,輕聲道:“十九弟妹,一會咱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