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來的那個冬天,雪下的很大,好像十年未落,卻在此刻,為著她的歸來,鋪陳了整個冬天!
雪,如優雅的蝶,震動著翅膀無聲無息地從冷灰色的雲層降落,穿越枯樹繞過鋼筋水泥混合成的森林,盈盈而落,轉瞬間空濛冷淡的建築物街道蒙上一層皚皚的白色。
江福慧站在沈氏大樓前的綠化帶中,眼睛有些茫然地望著人工湖裏混合著雪花的雪水,偶爾抬頭望一眼鼎豐國際漂亮的令人歎息的的辦公樓。
一輛銀色的賓利轎車緩緩在鼎豐大廈樓前停下,車子放下一個人,然後一個漂亮的轉彎,駛入地下停車場。
福慧遠遠看去,下車的那人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手臂上搭著件同色係的大衣,門衛衝他恭敬地行禮,他微微點頭。
他在旋轉門前稍微逗留了會兒,抬頭看了看簌簌落下的雪花,然後動作自然地穿上手上的大衣,本該寬大臃腫的棉服穿在那高大挺拔的身軀上卻別有一股清雋的味道,不知何故,在進門前他突然回頭,朝著福慧所在的方向隨意掃了一眼。
福慧原本怔怔地出神,卻被那看似不經意的一眼驚到,驀地轉身似在躲避什麼,半晌,她才想起,隔那麼遠,或許他根本是看不到她的,又或者看到了也不能認出——
畢竟,連她自己都覺得真的改變很多啊!
雪如蝶飛落,漫天的雪花中福慧抬頭望天。
風帽沒有戴上,大片的雪花落在靜默杵立的女子的頭發與眉毛上,遠遠看來,靜默的背影孤獨而單薄。
殘雪未融,又一場聲勢浩大的雪席卷而來,攜摧枯拉朽之勢。
突如其來的雪非但沒有攪了人們出遊的興致,看到罕有的大雪,興致反倒更加高漲起來,團了雪球追打嬉戲著,令人心暖的歡聲笑語;散步的老人;年輕而親密的情侶;甚至有棋局剛開,沉迷對弈的老人指尖捏著瑩白的棋子輕輕敲擊石桌,苦思誘敵的良計。
她與那個人也是因為圍棋才有的緣起呢,江福慧閉上眼睛,卻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淺笑,絲絲的溫暖溢出眼睛。
最初見到他時,是什麼樣子呢?
閉上眼的刹那,那個人的溫潤而美好的臉龐浮現在麵前——
暮春三月,滿樹的的海棠綻放,火紅火紅的一片,那個人背靠著海棠樹,眯著眼睛休息——愜意慵懶的樣子。
他側對著她,福慧看到他那優雅流暢,幾乎無懈可擊的臉部線條。
他的皮膚光潔,宛如質地最好的漢白玉棋子,顯得溫潤儒雅。
他微閉著眼,睫毛漆黑而且濃密,微微顫動著,如同墨色的蝶,展翅欲的顫動的。一側的少女因他閉著眼,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墨色的蝶微微顫動著,看的心尖微微的癢——那樣的初見,如同一幅寧靜美好的畫卷!
那樣溫潤美好,讓人聯想起《牛虻》中,在空曠的幾近荒涼的大宅中,陪伴亞瑟的那隻貓。
自詡悲催的堪比亞瑟的福慧暗想,圈養這樣一個人,也許是個打破目前窘境的好辦法。
回憶中的女子微微苦笑,好像為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而覺得不可思議——她怎麼會有膽子去圈養那樣一個人呢?
然後,寧靜美好的畫中人動了——那個男孩子因為明目張膽盯著自己的視線轉過頭,原本溫和的表情,突然眉頭直皺。
他一邊轉頭,一邊緩緩睜開雙眼。待那副眸子漸漸出現,畫中的少女一時間瞪大了眼睛,八年之後站在微風細雪中的女子,竟然一時間也忘記了呼吸。
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雙眸在濃密的睫毛下,清淺明亮的直逼人心。
回憶中的女子驀然睜眼——就是那一眼,就是那一眼,如同烙印,牢不可破地駐紮在她的心底,日日夜夜不能相忘!
剛才那人的眼睛是閉著的,讓人覺得溫潤美好。
此刻,眸子張開,一張臉給人的感覺奇跡般地變了——那樣的淡漠,拒人於千裏之外。
那個男孩,他閉著眼睛的時候,你覺得他像一隻溫順的貓,張開眼,你會覺得自己腦袋肯定是被門擠了,竟然產生那樣愚蠢透頂的想法。
不過彼時的她還真是年少無知的厲害,最後還是彪悍地招惹了、挑釁了,甚至不怕死地圈養了一個叫做沈遲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