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護法,你可當真是功勞大大啊。”段弘話頭一轉,聲音並不嚴厲。那李護法仿佛卻聽到甚麼厲鬼惡魂般,急忙跪伏在地上,連道:“閣主開恩,閣主開恩。還望閣主屬下追隨閣主數百年的忠心上,饒了屬下吧。”
段弘像是被說動了,輕聲道:“開恩?嗯,自然是忠心大大的。要是哪一天我天一閣被人家滅了,你也像這般無覺無查,方才是天大的功勞呢。這個閣主,還是交給你當才算合適啊。”說到最後,段弘聲音陡然變厲,怒喝道:“李元尚,你好大的能耐啊!”
李元尚李護法聽到最後,心中一鬆。他知道若是閣主語氣輕鬆,那才是動了真怒。像這種怒喝,多半是放過自己。想到這裏,李護法連忙道:“屬下不敢,屬下甘領責罰。”
“哦?當真?”段弘轉身一笑。
李元尚心裏猛生不妙,無奈先前話已出口,若是反悔,隻怕迎接自己的是閣主的雷霆手段,隻能咬牙硬撐道:“屬下罪該萬死,自然無怨無悔。”
“好一個‘罪該萬死’,好一個‘無怨無悔’!李元尚,既然你已知罪,莫道本閣不仁。楊總管,傳令下去:天一分閣左護法李元尚,怠忽職守,有失職責,罪莫大焉。念爾往日勞苦,特遣汝往丹元殿做一個偏殿主。至於日後如何處置,且看爾是否誠心悔過。”
段弘本是吩咐楊誠天,最後一句話卻是對李元尚所言,聲色俱厲,如九霄雷霆。李元尚聽了冷汗涔涔而下,哪裏敢有半點反抗,當即連連謝過閣主不殺之恩。
段弘本無意懲罰李元尚,這等高手既然深夜行隱秘之事,本地分閣之內能覺察此人氣息的人,也隻怕不到五指之數,何況一個個小小的左護法?隻是李元尚近日行事頗是張狂無端,段弘也隻是借故敲打一下李元尚。眼見左護法伏地謝恩,段宏心中不由生出厭煩之意,揮揮手便讓李元尚下去了。
“閣主,接下來怎麼辦?”見李元尚退下後自家閣主鎖眉一展,楊誠天當即低聲問道。
段弘略一沉吟,說道:“且由它去。不過,若是那人回城,你回報我一聲便是。”楊誠天得令躬身而退,隻剩下段弘一人盯著殿外飄蕩無向的雲層獨自出神。
眼見衡州城樓已在眼前,趙季彥不由心生倦意,隻因這幾日事情頗多,連自己為何置身山中幽穀都是迷迷糊糊,想必定是休息不足致使心神不凝。趙季彥有心找到趙家老祖問個明白,不由加快了腳步。
剛到城門,就見守門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頗是怪異。趙季彥隻道他們目光短淺、不曾見過自己,想必這時認出了自己才有此反應。趙大公子心中不以為然,冷哼一聲,直奔趙府而去,不顧旁人在一旁指指點點。
才行百十步,就見與趙府遙遙相望的天一閣巍然屹立。此時恰逢辰時,朝陽正升,天一閣沐浴在一片朝霞之中,說不出的威嚴磅礴。趙季彥心中暗讚一聲,隨即又不以為意:憑借自己資質,當是朝元、聚頂之境也不在話下。那時趙府必能力壓天一閣一頭,當不遜於中洲天一總閣。
心下這般想著,趙季彥腳下可不曾停留。走了數十步,按說趙府大門的兩側簷牙早該在目力所及之內。此時非但沒有,趙季彥反而隱隱聞道一股煙火焦灼的味道。心中猛地一緊,趙季彥腳下的靈力運轉路線綿綿不停。再運行幾個周天,趙季彥卻猛地停了下來,急速流轉的靈力也衝得經脈隱隱作痛。
趙季彥哪裏有心思在意甚麼經脈、靈力,心中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哪裏有甚麼亭台樓榭?哪裏有甚麼畫船煙柳?數十餘裏的偌大趙府已然化作一片焦土,趙季彥連前庭後院已經辨不清楚了,心中隻剩下三丈無名怒火。倒不是趙季彥心神蒙昧,隻是他平日裏走路習慣了順著庭牆院道。被烈火一燒,那些回廊、小道全都消失不見,趙季彥自然分不清徑道。
對於趙府化為一炬,趙季彥雖算不上心死如灰,卻也悲憤異常。他雖被紫虛道人收入門下時日不長,卻是已然把入雲宗當做自己的依托所在。趙府於他而言,僅僅是作為一份少時念想罷了。在他想來,趙府當是自己問鼎天下的見證。如今趙府被毀,好比攀天之樹無枝無葉,又怎能不讓趙季彥感到大煞風景、麵上無光?
雖然此時怒火填胸,趙季彥也知對方既然有如此神通,定然不是自己現在所能相比。他心中暗暗計較妥當,自己需得先返回入雲山門查明凶手,然後再潛心閉關修煉,方能一雪此恥。
趙季彥心念猛然一動,大步向前,離開了那化作燼餘的趙府。周遭黎民見狀,低聲絮語,隻剩下一片可憐的焦土,獨自彷徨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