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人眼眸中的顏色沒有變得愈加的深沉之前,唐淼挪了挪身子,兩手捧著姬若離的臉,在他眼中閃現出疑惑之前,她衝他笑道,“呐,我不嫌棄你是個陰謀家,也不嫌棄你是個醫治起來十分麻煩的病人,你也不許再見到我血腥的一麵之後不要我、嫌棄我知道不?”
還沒有說出口的話,就這樣被唐家阿七玩笑的話語噎在了喉嚨中,再也出不來,他伸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擁她入懷,“其實,你究竟是想說我囉嗦,還是想說我胡思亂想?”
唐淼沒有回答他問題,隻是道:“我還是喜歡你幹淨利落的樣子。”
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爽利的解決,他討厭拖泥帶水,可唯獨到了唐淼這裏……
她知道他心中的彷徨啊,還是他表現的太過於明顯了?
她發間涼涼的藥草香氣鑽進了心肺,有涼意襲來,叫人清新舒爽的很,側臉抵著她如墨的秀發,姬若離由衷道:“阿七,你何嚐不了解我?”
他們兩個一直在糾結自己未曾在對方麵前展露的另一麵,哪怕之前說開過,但如今還是會擔心、會害怕、會有彷徨,唐淼覺得,靳大爺知道了肯定說他們兩個矯情。
她自己是個沒有什麼安全感的人,姬若離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中,心理陰影沒有才怪!
唐淼忽然覺得,若不是他們在彼此的心中太過重要,他們還會這樣患得患失、小心翼翼麼?
她沒有回他的問題,卻是聽得他繼續道:“阿七,我也還是喜歡你素日裏的模樣。”
分明是與往日裏一樣的語調,甚至連語氣都沒有什麼波瀾起伏,可唐淼的心中卻是因為這句話起了波瀾。
“嗯,那以後你養我,我借太子殿下的光,繼續做我的米蟲。”唐淼點了點頭,說著絲毫不要臉麵的未來希冀。
回應她的是一聲淺淺淡淡的“好”,她在想要調侃兩句的時候,耳邊已然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今夜裏,必然是一場惡戰,唐淼熄了聲,安安靜靜的呆在姬若離的懷中。
她闔上眼眸,伴著他淺淺的呼吸聲,沉溺在他的懷中,再沒有先前在大殿中的心緒不寧,在這一方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空間裏,隻覺歲月靜好。
經了一夜的修整,唐家眾人都起了個大早,如今唐慕算是回來,可唐家和唐家之間的問題,卻是到了另一番境地,雖說天子如今的態度叫他們看得不真切,可陰蓄的態度卻是叫他們看得真實的很。
這個有著唐家血脈的皇子,如今怕是最巴不得唐家分崩離析的。
唐慕在對待天家的態度上,慣常死心眼的厲害,可對局勢,他卻又是看得十分的明晰透徹,是以,心中悵然的很。
大夫人將手上捧著的茶盞給唐慕遞了過去,“老爺,竟然回了,就多歇息歇息,剩下的事情,交給孩子們去做吧。”
“我就是知道他們一個個如今太有自己的打算,才會這般惆悵。”唐慕歎了口氣,麵色愈加的不好。
家中的孩子,他能不清楚麼,一個個年輕氣盛的很,雖說在家中姊妹兄弟間沒個正經模樣,可到了外頭,哪個不是人模狗樣兒,看事通透的,這麼些年,若不是他在家中坐鎮,怕早不知他們該如何向天家叫板了。
今次,他出了這檔子事兒,怕是如何都不能善了了。
唐慕對自己被囚的事兒隻字不提,大夫人也瞧不出他身上有何不妥,隻隱約感覺唐慕的身子似乎大不如前,可他不說,她也不問,隻是寬慰道:“老爺,如今已不是我們的時代,是孩子們的時代,你由著他們去吧。”
由著他們去,隻怕事情的走向已經由不得他了。
唐慕瞧了一眼空曠的院落,隻有風吹過,拽起樹上的枝葉,發出些聲響來,手中的茶盞不知不覺中已經涼透,在生不出一絲的暖意,他滿眼裏竟然生出了蕭條淒然之感來。
早膳的時候,孩子們一個個身子抱恙、避而不見,難道不是在告訴他,他們的隱忍已經到頭了麼。
唐家與天家之間,他與天子之間的兄弟情,終於還是走到了盡頭。
“嗯,人至暮年,還能不由著他們麼,可我隻擔心……”
大夫人打斷道:“老爺,有件事兒,你還不知道吧,聽銘而說,太子是七寶的徒弟呢。”
“怎麼會?”唐慕麵上一驚,“淼淼不是比太子的年歲要小麼?”
大夫人搖了搖頭,“這我也不知,可銘兒這般說,該是真的,七寶是個有分寸的人,而且七寶護短著呢,有太子這個徒兒在,老爺該是能放心了。”
多年夫妻,自己這結發妻子對自己的心思當真是了解,可……
唐慕瞧了一眼大夫人,終是欲言又止,“罷了,隨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