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麵上似笑非笑,“一心對外,也得心齊啊,王爺都懷疑我唐家有二心了,這力怎麼使到一塊兒去啊?”
“嗯,三哥這話說的在理,既然我唐家身負嫌疑,還是避嫌的好,一切還是交給王爺好了。”
唐淼說著,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十分淡然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重新拾起了筷箸,儼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這是堂堂鎮國將軍府該有的模樣麼,是唐家當家該有的模樣麼?
眾人隻恨不能在唐淼的身上瞪出一個窟窿來,可人家呢,細長的手指持著筷箸,吃相十分優雅斯文。
在眾人盯著她吃了一塊牛肉、兩塊糕點之後,她終於抬起了頭,眾人被兩支來自暗中的羽箭撥弄的神經緊張,如今她這舉動,又瞬間叫他們瞧見了希望一般。
“王爺,方才不是說皇宮內進了賊了麼,不若您一起解決了?”
她提議道,在等待了一會兒之後,眾人發現,這位唐家年輕的當家人,果真是一點兒不願意摻和的樣子,麵上不禁十分失望。
慕容端站在一邊兒看著,隻覺得,這幫子人當真是虛偽,往日裏在朝堂上就想唐家人立刻消失了才好,如今卻弄得好像整個天麟,除了他們唐家,竟無人可以出頭了一般。
慕容端轉身衝著陰蓄道:“殿下,既然唐家主要避嫌,那您何不趁此機會徹查一番?”
“父皇?”陰蓄轉身去看端坐在龍椅上的天子。
他瞧了一眼唐淼,委實是不清楚唐淼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皇帝心中清楚,今天是唐家人救唐慕的好時機,他從未正式的對唐淼開口,可一切盡在不言中。
沉默一會兒之後,他點了點頭,“就按皇兒說的去辦吧。”
陰蓄頷首,轉身瞧了一眼眾人,正欲開口,有侍衛急急的衝著殿內跑了進來,“皇上,太和殿有賊人闖入,正與宮中侍衛交手,對方人士眾多,且多為江湖人士,我們,我們快要頂不住了。”
江湖人士?
唐淼微眯了眼睛,好麼,這不針對的她麼,瞧瞧這話說出來,多少人明目張膽的往她這邊張望,得,近來這禍從天上來的事情還真的不少,難道是因為她最近出門都沒有看黃曆的關係?
太和殿,別鬧了,之前靳大爺就說過,除了皇帝姑父的寢宮外,整個皇宮的戒備都不森嚴,分明是她這好兄長要搞事情,但是又欠缺理由,唐淼覺得,這羽箭倒還便宜了陰蓄了,之前準備的套路都不用使出來了,他借著這陰鬱的氛圍,倒是可以隨便的胡謅了,總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天子的身邊,去探查宮中侍衛來報的虛實。
如此想著,她心裏又怨怪起了自己出門沒有翻看黃曆,他們兩個都調了兵進盛都,怎麼合情合理的把人弄出來,都是看對方演戲的本事,可她這戲台子搭好了,卻給了陰蓄順杆爬的機會,委實是心中鬱悶的緊!
陰蓄眼中絲毫不掩藏的精光,叫人瞧著覺得,如果下一刻就將唐淼拿住了審問,也是有可能的,慕容端慣常站在陰蓄的那一邊兒,盡管慕容老爺子還沒有說任何的話,他便已經站在了陰蓄的跟前,似乎隻要他說一句話,他立刻就替陰蓄行動了。
大殿中的眾人本來就因著暗處那怪異的羽箭而十分的緊張,所有人的神經幾乎都緊緊的繃著,如今因為侍衛口中的一句江湖人士,瞬間又劍拔弩張的厲害。
唐峰瞧著慕容端的那模樣,按著他的脾氣,抬腳就準備上前收拾他一頓,可他剛有這個意圖,腳還沒有來得及邁出,便是被唐銘一個眼神瞪得站定在了原地。
他心中鬱悶的很,可轉瞬卻又是想著明白了,淼淼今日刻意沒有帶風冥澗的人前來,而是以唐家掌舵人的身份來這裏的,他若是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作為一個兄長給她出頭,除了給其他人添了明日裏飯後的談資,似乎什麼作用都沒有。
瞧著淼淼被人這般猜度,還被人這般用眼神審視打量,唐峰的心裏就不是滋味,頭一起覺得,其實淼淼打小當米蟲的想法沒什麼不好,他們家淼淼單純的很,不適合這些!
唐峰心中氣悶,可到底還是抿了抿唇,什麼出格的舉動都沒有做,隻是去瞧唐淼,瞧得格外的認真,唐銘瞧了一眼,滿意的笑了,家中弟妹可都不傻,不過是因著唐家人過於護短,所以才總被人忽略了,說是衝動的很。
唐峰雖沉著著不說話,可慕容逸站的離唐家人近,他分明可以感受到,這一個個人強行壓抑著的暴虐情緒,他覺得,若是這個時候,誰撞在了他們的槍口上,絕對沒有什麼好果子,一定會被唐家這幾個人當成發泄情緒的對象。
陰蓄和唐淼誰都沒有說話,可任誰都瞧得出來,兩人之間暗濤洶湧,一旦有一方有所動作,另一方怕是隻會反彈的更加的厲害,殿內殿外都沒有一個能叫人安生的環境,這節骨眼兒上,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卻是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去調侃挖苦其中的任何一方,而今這局麵,他們深絕,不管說什麼,不管站在那一邊兒,隻要自己心裏明白就好,說出了口,死的快!
你說說,這好好的選妃宴,怎麼就碰上了這許多的事兒,原想著能將自家姑娘送進陰蓄府上,嫁入了天家,自己也好跟著沾光的那些大臣們,心中都是苦兮兮的,怪道是說人算不若天算,他們算準了開頭,卻是沒有算到,今日的天麟皇城,竟會如此的熱鬧,而陰蓄和唐淼也比一般人要能折騰的多,外頭變天了,還能不緊不慢的在這大殿上滿滿的撕磨!
“江湖人啊……”
唐淼的忽然間站了起來,朝著唐遠懷走了過去,她伸手抽了王權劍,卻並未完全抽出,隻露了那光亮的劍身,一瞬間又豁然將劍收攏到劍鞘中。
“既是這樣,我也避嫌,等兄長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後,再來審問我如何,兄長親自處理,任何人都不幹涉,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唐淼笑,在場認得王權劍的武將心中都是一驚,王權劍輕易不出鞘,若然出了鞘,持劍所言便如軍令,唐淼方才的話,是叫他們不得參與進陰蓄與她或者說是與唐家的事情當中去啊!
慕容老爺子忍不住要去打量唐淼,這妮子將所有武將世家剝離了出去,將事情變成了她與陰蓄,陰蓄與唐家對弈,王權劍在手,不論他們如何去想,隻能遵從,既斷了他們中有些人想要相幫陰蓄的念頭,也斷了日後她與陰蓄任何一方勝利之後秋後算賬的機會。
他經不住想,自己究竟是該要誇獎唐淼的氣度呢,還是要說她傻,竟然放棄了這麼個瞧摸清楚人心的機會。
慕容端並不知王權劍的作用,當他被慕容老爺子不動聲色的扯到身後時,麵上還是一片茫然,他邁了步子想要重新回到陰蓄的跟前去,慕容逸已經在慕容老爺子的受益下動手攔下了他。
隻一瞬的功夫,原本站的稀稀拉拉的武將們,竟都紛紛站到了起,並且距離陰蓄有好些的距離,中間空出的地麵如楚河漢界般清晰明了。
陰蓄盯著唐淼瞧了一眼,他識的王權劍,可關於王權劍的作用,顯然沒有人告訴過他,可方才唐淼的舉動和那些武將們一瞬間表明態度的行徑,叫陰蓄瞧著唐遠懷手中那柄寶劍的時候,眼中神色重了許多。
陰蓄調的兵,說好聽些是聽命於他,可說的不好聽些,都是各世家的,好比慕容端和自己的關係好,他聽命於他,那麼他的部下自然為他所用。
唐淼方才的話在這些武將中,儼然構成了某種命令一般,陰蓄瞧著慕容老爺子身後的慕容端,他雖有反抗,可卻是被身邊的慕容逸牽製,這慕容家的兵怕是和慕容端一樣暫時要受製於慕容家的當家人,暫時是指望不上了。
“唐家主果真是臨危不亂啊!”他麵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沒有沒有,清者自清麼,可該配合的還是要配合的,我們唐家別的沒有,就是特別的誠信!”
唐淼一本正經,唐家人聽著麵不改色,心裏卻想著,就他們家老幺,打小雞鳴狗盜的事情就沒少幹,這麵不紅心不跳,信口胡謅的本事,果然叫人服氣!
麵前的局麵是陰蓄始料未及的,可到底,他自己手下還養著些自己的兵,陰蓄瞧著那些武將,如慕容老爺子和張平那樣根深底厚的世家是站的離唐淼最近的,可也有寒門出生的,雖跟他們站在一起,卻明顯隻是隨波逐流。
想來不知道王權劍作用的,可不止是他一人,陰蓄忍不住瞧了一眼上首的天子,他想著陰潯怕是就比他知道更多,可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這不知道的人中可以為他所用便是可以了。
算算時間,還有那些他刻意派出去的人,陰蓄覺得,他的這個時機還當真是把握的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