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貴妃的一句玩笑話沒成想到唐淼當了真,竟然真就和陰蓄在外頭打了一架,方才一眾大臣都跑到了殿外觀戰,因著皇帝沒有起身,唐貴妃便坐著陪著她,雖遠遠的看著,但沒有人擋著視線,她依舊瞧麼清楚了,這是唐家這姑娘故意讓著陰蓄呢。
說讓打架,唐家老七當真的時候,唐貴妃想著,唐家這一撥小的,除了唐銘外,其他的,還都或多或少得了她兄長的真傳,不是缺心眼兒,就是一根筋,可瞧著陰蓄的劍被人生生截斷的時候,她的心都在一瞬間懸了起來,生怕唐淼反手對陰蓄做出什麼來,如今這般收場,哪怕是平手,都叫人難堪的很,唐貴妃心中膈應的很。
她別扭的不願意承認唐家老七真有這般的本事,可又不得不慶幸她用平局結束了這場因玩笑而起的鬧劇,亦或者,她隻是想順手推舟來警告他們母子?
唐貴妃雙眸緊緊的鎖定在唐淼的身上,從她一腳跨進大殿,再到她重新落座,真真是想在她的身上盯出一個窟窿來,到了如今,她依然不能想到,唐淼竟然是個女兒身,哪怕她容顏秀麗,一身裙袍,想起唐家人的說辭,隻道是她大哥當年糊塗,可整個唐家當年也跟著糊塗了麼?
她委實不會去相信這毫無邏輯可言的說辭,可如今再要追究她大哥當年為何刻意瞞下唐淼的女兒身,她暫時沒有這個心情,也沒有這個精力,但要是現在有人告訴她,唐淼是故意穿了一身女裝來故弄玄虛,她反倒會立刻相信,畢竟,陰蓄輸給了一個女孩子,委實叫人覺得心中不忿的很。
“姑姑,您瞧我做什麼,我沒受傷,兄長手下留著情分呢。”
唐淼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裏,她瞧著她一張小臉精致秀氣卻又透著一番氣勢,略帶撒嬌的語氣,絲毫不像是唐家當家做主的人,反倒像是賴在長輩跟前兒的模樣。
“瞧瞧淼淼這話說的,你兄長不給你留著情分,給誰留著情分啊。”
唐貴妃頗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唐家一眾小輩,隻見著他們方正的坐著,卻都是未有和她的眼神有半分的交集,唐淼聞言點點頭,“姑姑所言甚是,爹爹若在,瞧著一定甚為欣慰。”
姑侄二人一來一往間,話中有話,別有一番深意,卻又笑的和顏悅色,眾人眼瞧著,心中明鏡兒似得,可這心中不免有些詫異,這唐貴妃按說是唐家嫡出的小姐,是唐慕一母所出的親妹妹,怎麼就變成了今日的這般光景,眼瞅著,竟然相互防備著、互相忌憚著。
唐家和唐貴妃這般鬧僵的模樣,在各世家中,倒是罕見的很。
陰蓄被唐淼比下去,甚至她輕而易舉的製造了她先要的局麵,叫他心中不快的很,一個人坐在邊兒上悶聲不說話。
上首天子瞧了一眼笑靨如花的貴妃,和生悶氣的兒子,眼中一片平靜,方才的事情,在他的眼睛竟沒有卷起絲毫的水花,他淡然的掃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目光落到陳國皇後身上那抹豔色的裙袍後微微眯了眼眸,須臾一瞬,又淡漠如初,衝著掌事的公公遞去一個眼神,示意宴席開始。
陰蓄的選妃宴,如今陰潯無甚消息,且他府中妻妾,一概聽從皇帝的意思,從未對誰家小姐表現出過多的熱情,皇帝每每都是在世家小姐中選了合適的直接送進了太子府,誰家都插不上手,陰蓄如今風頭正好,還大辦了選妃宴,凡是有能力將自家姑娘送來的,都是鉚足了勁兒的在陰蓄的麵前獻藝,期待著可以飛上枝頭。
陰蓄被唐淼打擊的有些挫敗,整個人蔫蔫的,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對著麵前的歌舞表演、才藝展示都無甚在意,唐銘瞧了瞧陰蓄,在瞧瞧唐淼,不由道,“瞧咱淼淼那模樣,要是換了男裝上去,還不定以為是她的選妃宴呢,瞧她看的多認真。”
“三哥,淼淼素來喜歡欣賞美景,如此良辰怎能錯過?”唐毅不以為意的回了一句,瞧著唐淼的目光卻是夾帶了幾分的擔憂。
唐淼麵上瞧著淡然的很,可她擱在紅木麵兒上的左手一直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玉笛,手指無聲的敲打著笛子光滑的玉麵兒。
陰蓄的選妃宴,宮中大部分的人力調撥到了正在舉行熱鬧宴會的宮殿,宮門口的守衛雖也如平常,可卻沒有往常來的嚴密,甚至鬆散的不像話。
戚冥和姬若離甚至沒有花費多少的力氣去隱藏自己的行蹤,便是進到了宮中,以至於,戚冥走了好一會兒,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厲害,堂堂天麟,皇城守衛,竟如此……
他還未及感歎,便已覺察到暗中肅穆的氣息和隱匿的殺氣,姬若離已經隱在了暗中,他瞬間警覺,緊緊的跟在了姬若離的身後,走了不到二十步,方才隱匿的殺氣愈發的濃重。
“主……”
戚冥正要做聲,便被姬若離抬手止住,睨了一眼四周,姬若離已經發現,這殺氣,越是靠近天子的寢殿,越是明顯,想來怕是比之此刻皇城中最為熱鬧的地方,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陰蓄這人倒是周祥的很。
在躲避了暗中諸多耳目艱難的抵達天子寢殿外的一麵陰暗處時,戚冥忽然拉住了姬若離,他警惕而小心道,“主子,這暗中埋伏了太多高手,怕是還有江湖殺手,這般戾氣,唐小姐又沒有給主子任何的援助,僅憑殿下和屬下二人,怕難以敵眾,不若……”
戚冥話未說完,姬若離已經轉過身來,眼眸中滿是犀利,可卻並未有任何的情緒宣泄出來,“戚冥,你此番話莫再讓我聽見。”
“難道殿下當真為了唐小姐不管不顧至斯?”戚冥言語中有些激動,即使在黑暗中,都可以察覺到他上湧的氣息。
姬若離轉了身並未看他,隻壓低了身子,“戚冥,阿七幼時於我有恩,若不是她你覺得我能活到現在麼,當年若不是唐家庇護,我還能回大夏麼,再者,阿七在我心上,遠勝其他,為何流風都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裏,你卻是……”
不,戚冥不是不知道,隻是知道了,卻還是置若罔聞,戚冥同月白一樣,認為唐家阿七是自己的負累,他與阿七當真般配的很,在自己的手下麵前,皆是十分的不被看好。
末了,主仆二人終是相顧無言,好一會兒,姬若離似歎了口氣,“戚冥,這話被讓阿七知道了,她記仇。”
戚冥握著劍的手緊了緊,心中什麼都知道,卻是無法若流風那般,離開了大夏的姬若離是有多不理智,而今,在周圍這般嚴防死守下,還要去營救唐慕,如何瞧著都是不理智行為,哪怕當年唐淼救了姬若離,哪怕姬若離將她擱在了心中,在心尖兒上,哪怕知道,自己對唐淼的看法已經朝著最不應該的方向發展,但戚冥還是無法控製自己。
若非是主仆情誼,戚冥覺得,姬若離決然不會這般縱容自己,甚至還提醒自己被讓唐淼知道,可越是這般,他的心中卻越是往逆反的方向去想象。
姬若離決定的事情,鮮少有可以改變的,戚冥嘴上勸不住,隻能緊緊的跟在姬若離的身後,“主子,若您想做,不論對錯,戚冥奉陪。”
靜謐的空氣在黑暗的環境中顯得尤為肅穆,愈加襯托著那隱匿在暗中的殺氣沉悶而可怖,可怪異的是,姬若離潛進了殿中,竟還未有人有任何的響動,戚冥站在外牆外頭把風,卻如何都覺得今晚天麟的皇城怪異詭譎的很。
雖未有人隻會過,可天子似乎早已料到他們會在今夜行事,姬若離一眼便瞧見了龍榻上那一方看似被人隨意丟棄的帕子,他翻身上榻,揭開了被子,在那帕子的正下方,瞧見了隱匿著的機關。
天子寢宮中嫌少設有密室,即使有,也嫌少有機關,天麟也不例外,姬若離輕易便找到了唐慕,他並沒有受什麼傷,精神也還不錯,可以瞧出並沒有被人刻意的苛待。
慕被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於自願,唐家人說,一直不明白唐慕對天子的忠心從何而來,姬若離雖在天麟呆了幾年,卻也同樣是不清楚,但分外明顯的是他明白自己是被囚在天子的寢室中,甚至,姬若離見到他的時候,他竟然在寫大字,這與他武將的身份格格不入的厲害。
“你是……”唐慕瞧見姬若離的時候,也是一臉的詫異,片刻之後,待他看清楚了來人的樣貌後,他不確定道,“是姬若離?”
“你是阿離?”
他又問了一聲,姬若離點頭,“唐伯伯慧眼如炬。”
“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唐伯伯隨我出去吧,阿七他們很擔心您。”
他上前便要去拉唐慕離開,唐慕抽了手出來,“唐家有唐銘在我很放心,你回去吧,告訴淼淼不用替我擔心。”
果然是在這意料之中的答案,就若阿七說的,隻要是天麟那位天子的命令,哪怕是讓唐慕立刻以死謝罪,他怕是都不會有二話。
“唐伯伯,我知道您是自願的,可如今這局麵可不是天麟皇帝願意瞧見的,便也是他告訴我們您在他宮中的密室裏的,怕是您當初被押解回來,也不定是皇上的主意,倒是陰蓄的嫌疑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