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棋差(1 / 2)

身處天牢居住環境再好,同府裏沒得比。丁棟被剝了官服,穿著大紅的囚服,坐在床榻上沉思。如果他不是有個曾經做帝師的父親,世人皆知徐大人是被冤枉的,丁棟也享受不了單間的待遇。

牢頭說得清楚,閣臣重臣才會有優待,一般如果丁棟被下了天牢,也得在下麵呆著去。

丁棟見來人是丁柔,眸子帶有一份的赤金,冷冷的說道:“你怎麼會來?”

丁柔笑盈盈的道:“奉祖父祖母之命來看望父親。”

牢房裏什麼都不缺,但丁棟的氣色遠遠趕不上在府裏時的從容,在天牢裏帶著,就算是山珍海味都吃不下。因隻有一個透氣的窗口,外麵又下雨,天牢單間裏陰涼,丁柔打開包裹,取出一件鬥篷,輕步上前給丁棟披上,瞄到旁邊桌上的奏本,他應該寫完了。

“府裏有祖母母親安排,一切安好。”

“嗯。”

因擔心尹承善搶在丁棟之前,原先準備的安撫丁棟的話,丁柔顧不得說了,還有一重要原因是丁柔可討好於任何人,但對父親,她唯有漠視,始終無法做到麵對老太爺太夫人等人時的自如。

丁柔輕聲道:“祖父讓我問您,為何不上奏本?”

丁棟的眸光突然鋒利起來,直射丁柔,“你知道什麼?”

丁柔手扶著丁棟的膝蓋,慢慢的跪下,“女兒什麼都不知道,隻是想讓您出去。”

丁柔唯有不把丁棟當成父親,才能說出這話,清澈的眼底慢慢是關心敬意,丁棟聲音暗啞了些:“丁柔,六丫兒。”

別開了目光,女兒的手心是熱的,從膝蓋處沿著經絡上湧,這些天丁棟不是沒後悔過,尤其是外麵傳來的消息很不好,徐階徐大人又是個死硬耿直的,丁棟也曾想過將南北分榜的事情告訴給徐大人知曉,兩人聯名上書,然還沒丁棟說出此事……徐大人根本不肯聽,他最常說的一句話,他沒錯,為江山社稷,為公平,他沒錯。

丁棟歎息道:“為父何嚐不想出去?隻是分榜之事……不知會徐大人,同僚如何看待與為父?”

“您說的這些,女兒不明白,天牢裏關押的不都是您的同僚嗎?”

言下之意是,他們不會像徐大人一樣死硬,丁柔又問道:“您同徐大人談過嗎?”

丁棟的注意力放在丁柔前半句話上,死灰般的眼眸閃爍出光亮,猛然起身時,丁柔扶住他的身體,“父親。”

“沒事,沒事,為父想到了。”

丁棟向牢房外走,令人吃驚的是,牢頭看著卻不阻攔,丁柔垂頭嘴角輕輕勾起,丁棟不是朽木,眸光掃過奏本,經過老太爺同丁棟精心雕琢過的奏本完美無缺。

丁柔重新為丁棟鋪好被辱,動手清理牢房時,聽見外麵一聲喝止:“老夫沒錯,南方舉子的才學遠高於北方,如不取才是大錯,科舉應試講究公平,無公平,會使得天下讀書人寒心,丁棟,你不須多言,你說服不了我,想上奏本就上好了。”

“我隻知道唐宋時,取士多為北方人,不是北方人蠢笨,趕不上南方舉子,您為何不想想北方連年戰亂,多少士族南遷?元蒙統治時期,北方禮教崩壞,戰亂頻繁,乃至百姓貧困,多少人讀得起書?北方才遜於南方,您口中的公平,隻是保證了南方舉子,對北方舉子公平嗎?他們不是笨,隻是根基薄弱,更應該鼓勵……”

丁柔走出了牢房,聞聲走到了最裏麵的一間,沿途路過的單間裏的人都站在木欄前,側耳傾聽丁棟同徐階的爭論,能被文熙皇帝選為副主考的人,大多品性高潔,沒貪汙索賄的事情,他們雖然不願意死,但為公正,為正義,雖身死而無憾。

但是今日丁棟所言,讓他們不由得深想,他們所追求的公正公平值得嗎?丁柔看出他們眼底的掙紮困惑,丁棟也許無法勸下徐大人,但起碼攏住了一多半人的心。

“您站在朝堂上,入目的都是南方舉子,強者越強弱者越弱,您認真對北方百姓公平嗎?大秦不應分南北,中土百姓都是大秦子民,難道北方就不是大秦?皇上開恩科是為了天下人歸心,是為了天下讀書人為國效命,不是為了偏袒南方,科舉應試自然是公平公正,然在這前提下稍微照顧一些北方舉子,讓他們知曉差距,努力奮進,北方進學之風將會不弱於南方,有利於江山穩定,科舉考試的公平在徐大人您的眼中重於天下嗎?”

丁柔透過欄杆,見到丁棟背手而立,徐大人跪坐在書案前,丁棟頗有指點江山的氣勢,同往日的中庸相比,多了幾分的銳氣鋒芒,天牢之行,不僅鍛煉了他的意誌,同是最為重要的是丁棟的決斷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