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六小姐——丁柔?”
“嗯。”
丁柔一動不動,微微仰著臉,木夫人的身高在女人中算是高的,丁柔身量不足,比她矮上不少,同木夫人對望,丁柔輕聲說道:“我是庶女。”
信陽王太妃出了名的不喜歡庶女,還是先說明白的好,見她痛苦般的闔眼,丁柔心咯噔一下,難道有隱情?不會,狗血的事情不可能落在她身上,丁柔笑道:“一人的品性並不是由出身決定的,誠然嫡出會得到更好的教養,但焉知庶出不能出人才呢?”
木夫人再睜開眼時,即便丁柔也瞧不出任何的波動,手指劃過丁柔的眉毛和眼睛,丁柔感覺她微涼的指尖,碰觸到睫毛時,丁柔閉上了眼睛,”逝者已矣,您請節哀順變。”
等丁柔再睜開眼睛時,木夫人不見了,向四周看了看,不說別的就是信陽王太妃這身來無影去無蹤的功夫夠嚇人的,辨識了來時的方向,丁柔扣了扣大髦,向回走去。
木夫人手扶著梅樹,眼睜睜的看著丁柔離去,逝者已矣,她豈能活過來?重重的歎了口氣,想要離開時,卻見遠處的丁柔在一株梅樹下停了下來,翹著腳尖攀著梅枝,她方才多一句話都不願同自己說,從細微處便推斷出她的身份,心細如發聰敏過人……以為會像她,像她師傅,沒成想也有童趣之時,唇邊露出會心的微笑,她有多久不曾笑過了。
木夫人眼睛睜大,“恒兒。”
在丁柔身邊突然出現的人是齊恒,他何時會幫小姐下梅枝?能感到丁柔躲閃回避之意,她是從心底不想惹上信陽王府,可她同樣看到齊恒在用梅枝敲丁柔的腦袋,梅花花瓣零落,一陣寒風卷起花瓣,飄散在他們身邊……
“你太過分了。”
“怎麼?”
丁柔蹲下身子,肩頭微微顫抖,齊恒走上前,”喂,你別哭啊,大不了我再給你折一枝好了。”
“我要最高的那枝。”
“哪個?”
齊恒仰頭看向梅樹時,半天聽不見聲音,問道:“到底是哪枝?”
急促的踩雪腳步聲遠去,齊恒再回頭時,就看見丁柔袍子的一角,他是洪水猛獸嗎?至於躲得如此徹底嗎?腳步聲從身後響起,齊恒機警的回頭,“祖母。”
“您怎麼會來萬梅別院?”
齊恒在信陽王太妃麵前一向很老實,被祖母雖然疼他,但隻要他做錯了事,或者讀書練武不認真,板子是真打,兒時多少次被打得辟屁股開花?他怨恨過祖母,可他親臨疆場之後,才知道祖母的嚴格要求全是為了他。
“我以為她會扔你個雪團,沒想到她跑掉了。”
“扔雪團?扔我?”
齊恒笑道:“不是我說,京城裏的小姐就沒那般大膽的,連李思妹妹都變了文靜了些。”
信陽王太妃眸光一閃,搖頭道:“不,她雪團扔得很準,不想同你牽涉上,你才躲過一劫,指不定她心裏怎麼惱恨你。”
丁柔扔丁敏的雪團,她印象太深了些,被孫子攙扶著向別院走,齊恒不信的笑笑,“她是丁家六小姐,您看她那雙眼睛是不是像……”
“恒兒。”
齊恒停了一瞬,“父親最大的憾事,一輩子放不下的就是……”
“齊恒。”
信陽王太妃厲色喝止,”她不是,不是。這事不許再提。”
齊恒停了半晌,才道:“是。”
信陽王太妃拍了拍齊恒的手臂,“我從來沒責怪過你父親,是你父親放不下這個結。”
“嗯。”
陪著太妃走出梅林,齊恒突然道:“對了祖母,沁園春長沙上半闕出現了。”
“是誰?”
“出自丁家三小姐之口,太祖皇後當年的手劄看來在丁家是有有一些的。”
“當時的手稿並未全部燒毀,丁家……有功之臣。”
齊恒問道:“我命人取回來?”
“不必了,手劄留待有緣人。”
走到閣樓前時,屋子裏湧出一眾夫人小姐,紛紛福身:“恭請信陽王太妃大安。”
早一步回來的丁柔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裏,四周是身份相同的庶女,斂眉請安,眼角都不帶抬起的,太妃握緊了齊恒的手,麵色如常的道:“快請起,是我叨擾了。”
一品誥命萬夫人簇擁著太妃進門,就算是丁府太夫人和大太太也離著太妃有不近的距離,身份地位相差懸殊,丁柔起身後慶幸她早回來一步,信陽王府不是她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