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屈膝,“見過父親。”
父親這個名詞,無論前生今生丁柔都覺得陌生,她永遠忘不了父親將隻給了微薄贍養費的母親趕出去,他以為自己會留在華麗的家裏,當時丁柔笑著勾手指,後媽低頭安慰她,年幼的丁柔抬手就給了她的一巴掌,鎮住了所有的人,丁柔將父親送的手鏈扔到他身上,轉身去找了母親,過窮日子又如何?沒父親疼愛有怎樣?丁柔照樣比後媽生的兒女出息成才。
當丁柔以全省狀元的身份入讀最著名的學府時,父親來找過她,給了她一張銀行卡,丁柔當著他的麵將銀行卡扔到了河裏,拽著他的領帶去祭拜母親,不是他的負心薄幸,母親怎麼會早死?丁柔本來不願意讓他見母親,可直到死那一刻,母親還是愛他,可笑之極,愛……他當得起嗎?
有錢後的丁柔不是沒想過報複,她有一萬種讓父親公司破產法子,但她答應過母親,過好自己的日子,讓父親後悔失去了丁柔這樣的好女兒,母親最後的心願是丁柔別被仇恨蒙蔽了,母親的善良,隱忍,丁柔一點都沒繼承到,才有了……後來……丁柔垂下眼掩蓋住眼底的嘲諷,他的公司被寶貝的兒子弄得債台高築,在穿越前,聽說破產了,他也……如果不是出了丁敏的事兒,丁柔會去看望一下他……
“六丫頭?”
大太太明顯看出丁柔不同往常,臉上雖然還笑盈盈的,但神色陰暗不明,是因懼怕老爺?大太太招手道:“六丫頭,來。”
往事已矣,該報的仇一樣沒落下,丁柔不覺遺憾,老天既然給她心生,還設置了重重障礙,丁柔偏就不信她走不出去,重現明媚的笑意,“母親安。”
隻是一瞬之間,便恢複了常態,大太太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丁柔走到大太太跟前,再次屈膝後,才坐在丁敏旁邊的繡墩上,腰挺直,腿合攏,手大放在膝頭,微展笑顏,同大太太坐在炕上的大老爺丁棟品了口茶,對丁柔的表現是滿意的,他看著大太太肯定般的頷首,“辛苦夫人了,沒夫人用心教養,也沒敏兒蕙質蘭心。”
丁敏嬌笑著帶著幾許撒嬌之態,“能幫上父親,是女兒的榮幸。”
柳氏略帶擔憂的目光落在丁柔身上,她站在一旁不敢搭話的,丁柔笑意不改,丁大老爺五官方正,下額處蓄起幾縷胡子,平添了幾分儒雅,細看之下,丁大老爺讀書人做派很濃,丁柔不認為似他這般苦讀聖賢書的人會聽一女子的主意,想著打聽回來丁棟履曆,他今年四十整壽,二十二歲便高中探花,稱得上年少成名,入翰林後,直到今年還在敖資曆。
通過這份履曆丁柔推斷出兩點,一是丁棟讀書死腦筋,隻能在翰林院當講師,二是簡在帝心,皇上在磨練他,當今皇上六十了,這歲數不可能不為下一代考慮,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丁棟不過而立之年,如果是可造之才的話,留給兒子用會更好。
至於是哪一種,丁柔此時還看不出,從他當著大太太誇獎庶女丁敏來看,不是圓滑精通事故之人,嘴角的有著淺淺的皺紋,應該是經常抿嘴,再配上他中正的五官,嚴肅這詞他跑不掉。
他讚了丁敏,但卻沒說會按丁敏說得做……渾厚的男人聲響:“丁柔。”
丁柔來不及細想,抬眸看向丁大老爺,輕聲道:“父親。”
“我聽夫人說起你自請陪伴你祖母?”
“是。”
丁棟瞧出丁柔笑意的下的緊張局促,放緩了語氣,“不得淘氣惹事,不得任性妄為。”
丁柔起身,很有禮貌規矩的屈膝,“是。”
恭順,規矩,是大太太最看重的兩點,丁柔的表現相當讓大太太滿意,因有了昨晚的事,大太太拉住丁柔的手,笑著向丈夫道:“小柔身子剛好些,別嚇到她,小柔很懂事,要不母親也不會單單選中她,母親說,小柔這份穩重是她喜歡的。”
丁棟目光掃過丁柔,嘴角微彎,卻很嚴肅道:“好生陪著母親。”
“嗯。”
丁敏笑著插話:“女兒聽說父親的好友出任江南禦史?”
丁柔掃了一眼丁敏,她太著急爭寵了。丁棟濃眉微皺,淡淡的道:“是有這麼回事,李年兄不日即將上任。”
大太太勾了勾嘴角,“妾身備下行儀?”
”李年兄怕是不肯收,兩袖清風方顯禦史本色。”
丁棟臉上帶出一絲敬佩,從他的口氣裏,丁柔猜到這位李年兄是個耿直清廉的人,這般的人去江南做禦史,不是被腐化,便是得罪了哪方勢力,不一定能有好結果,再英明之君也有看不到的事兒,何況這年頭,江南哪家是幹淨的?皇子們也都有門人在江南經營,冷不丁的去個剛正不阿的禦史,收買不成,怕會齊心合力的弄走他,省得添亂,李禦史如果聰明的話還說,萬一犯了耿直脾氣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