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讓你去,就是怕有什麼事啊!”程朗反而笑了,“你看,我們還是互相關心的,是不是?”
“裏麵到底有什麼寶貝?”他問。
“是,最最寶貴的收藏。”是屬於自己的少女回憶。
然而麵對程朗,夏小橘忽然覺得天地一片澄明。她緊張他,關心他,想到剛才的驚心動魄,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替代他身處險境。
然而,正如同那些回憶屬於昨天,此時此刻,這些牽掛惦念,似乎都和原來不同。
再沒有,那種心悸的感覺了。
他如同手足,或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不能忘記,不能失去,不能斷了消息。會永遠牽掛他,會永遠關心他,隻是,那種感情,不再是想要長廂斯守的愛了。
“再也不要做這樣的事情了。要知道,什麼樣的寶貝,都沒有你重要。”夏小橘說,“就像你說的,你是我的親人一樣。”
她語氣平靜,坦蕩說出這樣的字句,心中無比釋然。
程朗似乎可以讀懂她的心,笑容舒展。
“能抱抱我麼?”夏小橘問。
“當然可以。”程朗伸出雙臂。
她輕輕擁著曾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沒有一點迷惘,知道正因為成了這樣的朋友,所以地久天長。
想起他曾經說的那句話,忍不住喃喃出聲:“好朋友,是一生一世的。”
夏小橘第二日夜裏的飛機回北京。上午她一個人去了大梅沙,在海邊坐了很久,想起高中的畢業旅遊,和程朗坐在海邊,陽光在蔚藍的海麵上跳躍。他坦率地說出對林柚的感情,那份哀傷和鹹澀的海風一樣,讓她此後多年,不敢再來看海。而如今,天高地闊,她甚至可以眯著眼,哼起那首一同唱過的歌。
仿佛如同一場夢,我們如此短暫的相逢
你像一縷春風輕輕柔柔吹入我心中
有金發情侶在海灘漫步,請小橘幫忙合影。男孩女孩親密地擁著,笑容燦爛。
女孩用粵語說“多謝”,又吐舌頭,換了英語,“我發音還算準吧?”
夏小橘笑:“我也是遊客,來看朋友的。”
“BOYFRIEND?”
她搖手,一迭聲說“NO。”
“的確是一個男生,但隻是好朋友。”夏小橘笑,“我的男朋友在北京,他需要好好工作賺錢,我很難養的。”
實在忍不住,將自己的決定拿出來與人分享。
在手袋裏,還有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當年陸湜禕從海邊回來後,帶給她的蚌殼打磨的發卡。想到他說,“你還是把頭發留長吧,本來就大大咧咧的,總要讓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性別來,免得報到時嚇著同寢室的女生。”
已經是老舊的款式了,但夏小橘心中甜蜜,拿出來戴在馬尾上。
(3)飛機在首都機場降落,夏小橘便給陸湜禕發了條短信:“我已返回,找時間一同吃飯吧!”
他沒有回。
抬表看看,已經夜裏十一點半。索性衝到他的窗下大喊一氣吧!等他迷迷糊糊下來,和他隨便亂扯抬杠,然後問他,還記不記得她過生日那次,他鬼鬼祟祟做了什麼事情。
“你要負責喲!”要怎樣的語氣,才帶些羞赧,又滿懷欣喜?
夏小橘沉浸在種種幻想中,忍不住笑出聲來。看窗外暈黃的街燈,閃爍的霓虹,這喧囂的城市一旦進入午夜,如此安靜而溫馨,家一般讓人依戀。
整理完畢已經淩晨兩點,想到一同出差的同事們還在等著自己彙總,夏小橘一氣定了三個鬧鍾,掙紮著在七點不到爬起來。路上抓了個煎餅果子作早點,一路小跑來到辦公室,大喊一聲,“早!”
“小橘回來啦。”回應寥寥。
她奇道:“咿,怎麼這麼冷清?”
“趙主任和唐工,還有小何,他們還沒回來呢。”
“怎麼會,他們應該兩天前就回來了呀。”
“要麼說你命好麼!你剛走,那邊就泥石流了,山體滑坡,鎮上還有傷亡呢,都上中央台新聞了!”
“啊,大家都平安無事吧!”夏小橘忙問,“聯係到他們了麼?”
“還好,駐地附近沒有被影響,但是交通中斷了,所以他們被困在那兒,暫時沒辦法去成都,機票也隻能延期了。”
另一個同事泡了茶,插話道:“對了,還有人急急忙忙打電話來問你的消息呢,說聽說那邊泥石流,你的手機又關機了。”
“誰啊?”
“他沒說,很緊張你呢,我就把駐地的電話告訴他了。”同事笑得詭秘,“男生哦,嗬嗬,你幹嗎關機,害別人提心吊膽?”
夏小橘嘻嘻一笑,想定然是陸湜禕放心不下。MSN上他還是脫機狀態,忍不住留言:“我從泥裏爬出來了,要不要慶祝一下?”
一直掛到中午,他也沒出現。撥他電話,居然關機。
這個大土真的土遁了?還是飛過去找自己了?夏小橘一下午百無聊賴,托著下巴發呆。
一直到將近下班,他才出現,回複說:“平安就好。”
夏小橘問:“吃了麼?”
“沒有,才醒,要去開會,先走了。”
“你這是哪門子印度時間啊?”她笑,“是不是又有大項目?那我下班去找你好了。”既然不能作彙總,她輕閑得很。
然而陸湜禕沒有回複,他的狀態很快變成脫機。
之後數日,杳無音訊。夏小橘納罕,打他手機,依舊是關機。難道他被拉去設計奧運場館,還是接了什麼保密級別的項目,需要閉關修煉?
那些積累在心底的話,那些小小的試探,又要如何表達?難道直接寫一封電子郵件,說,俺稀罕你,你稀罕俺不?
出差的同事輾轉著回到北京,工作上的事情多起來。夏小橘隨意打發胃腸,有時在路邊吃份涼皮,就算晚餐。公車上有補習晚歸的中學生,拖著書包,大聲抱怨期末考試題目太刁鑽,又互相調侃誰和誰之間是否有些曖昧的小情懷。看著這些比自己小了若幹歲的孩子們,依舊重複著類似的少年煩惱,她心中溫柔地憐惜著,如同憐惜春天草坪上若有還無的一抹青翠,憐惜嫩黃嘴尖初試啼生的雛鳥,那些剛剛萌芽的,懵懂的未經世事的,所有的純然與天真。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多事情,都模糊了時間的界限。
還有很多人,他們的名字不過是一個符號,隻有提起的時候才會從大腦溝回裏提取數據。
而那些熟悉的,曾經天天混在一起的夥伴們,也不過偶爾相聚,說一些陳年往事,交換一些新鮮八卦。
曾記得黃駿問過自己,是否能分清感動和心動的區別,當時自己的話語無比堅定,此時此刻,想到陸湜禕,竟然迷茫起來。
對他,究竟是感動成全了心動;抑或麵對不同的人,愛情也有不同的模樣?
然而走了那麼遠的路,繞了那麼多的彎,麵對這樣一個人,是希望不管天荒地老,都能和他牽著手走下去的,永遠也不要分離。
夏小橘摸著發卡,想起陸湜禕體貼關注的目光,心中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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