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月色比其它的季節,更加清泠,像是鋪在地麵上潔白如玉的細綢緞,仿佛用手還能觸摸它的肌理。
攀援而生的枝椏,仿佛也在這一刻失去了喧鬧,隱在靜謐的夜下,似是逆風停止擺動,那麼安寧地享受難得的閑適。
湧動的花香,飄逸地傾灑。若有若無地觸摸著毓意的鼻頭,卻謹慎地保持著拒絕,令她的心霎時間安定下來。她稍稍抬起眸,認真地打量在她跟前緩步走著的少年。不過短暫的一年時光,他已然從過去的鋒芒畢露,深知需得斂起自身的風華。可饒是如此,有些東西並非能用遮掩蓋住,反而會更加惹起人的注意。
納蘭杼感受到身後毓意含有深意的目光,隻是唇角微揚,漠然地往前走去。他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想保護她,像是第一眼瞧見她的模樣,無法抗拒。抑或者他明白她在楊家的處境,於是私底下多少會有所顧忌。
“納蘭杼,謝謝你。”毓意覺得走得有些遠,等到她回過神,她不得不停住腳下的步子,出聲告別。
納蘭杼挑起他深邃的眼眉,成型的眉峰蹙攏,凝著些許不悅。他轉過頭,定定地望向站在不遠處的毓意,竟是輕笑道:“怎麼不叫我太子爺了?其實你這副樣子,倒比平日好太多。”
“方才是毓意逾越了,太子爺!”毓意的臉色一正,全然不見半分的玩笑。她嚴肅的神情,令納蘭杼的眼愈發暗沉,殊不知會是種傷害。
“讓你打開設下的心房,很難。”納蘭杼口齒不清的低聲喃語,本來就不打算讓毓意聽清。他恍若在嘲笑自己,眉梢的落寞越發顯出。那種高處不勝寒的遙遠無力,隻能讓毓意在遠處觀看。
他們不是同一路的人,所以沒有必要走得太近。不必要的是非已經太多,若是再傳出不好的東西,對彼此的關係都不好。
兩個人都分得很清,然而有些事卻身不由己,情難自禁。同樣相似的人,如果不是情意濃厚的朋友,便會是難以容忍的敵人。
“太子爺,毓意先告退了。”毓意伏了伏身子,半曲的氣概彎得向下,淑妃刁難她的一幕又在眼前閃現。她的臉色微微白起來,咬緊的嘴唇極力隱忍著胸口的悸動。
納蘭杼察覺出毓意的異樣,出言嗬斥:“這裏不會有別人,你用不著拘謹。況且你我之間,不需要虛禮!”
毓意強撐起身體,斂起麵容奇異閃現的憔悴,垂眸輕語:“閑言碎語總不好,而且該有的規矩必不可少。太子爺,夜深寒氣重,早些回去吧!”
不等納蘭杼同意,毓意逃也似得往來時的方向跑去,仿佛跟在她背後的是洪水猛獸。
“難道我有那麼恐怖嗎?”納蘭杼眸底的冰寒令隱在暗處的護衛,大氣不敢出,隻得拚命低著頭不讓主子發現他們的異樣。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懸掛天幕的明月,想起皇後給他的提議,更是心煩氣躁。他原本想找個人傾訴,可惜別人當他是毒藥,哪有麵對別人的眼帶笑意。
因著楊家人回去的時間晚了,隻好在宮裏宿一晚,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但在有心之人的眼裏,皇家對楊家的態度實在令人深思。畢竟他們直接住到了毓意的清泯居,而不是選擇了平日留臣子的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