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靜地躺在那兒,就像是接受洗禮一樣,向命運低了頭,等待著它的審判,是死,是活,無非就是它的一句話那麼簡單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早晚得死,可沒想到,居然會這麼的快。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景一覺得自己都要睡著了,這時候有人在她耳邊說:“你有心髒病,你之前知道嗎?”
她掀開即將要合在一起的眼皮,看向那在她耳邊說話的人,是個年輕的男人,他摘掉了口罩的一邊,另一邊還在耳朵上掛著,他長得很好看,五官精致得令人不得不感慨這世上為什麼會有長得這麼精致的人呢?還是男人。
他看起來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眉宇之間藏著睿智和淡然,這反倒是跟他這個年齡有些不甚匹配。
“你之前知道自己有心髒病嗎?”年輕的男醫生又問了一遍。
景一這才回過神,點了下頭,“知道。”頓了頓,她又解釋說,“我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知道。”
“有沒有過相關的治療?”
“沒有。”
年輕的男醫生皺起眉頭,“為什麼?知道自己有病為什麼還不治療?”
“沒錢。”景一勾唇笑了笑,“主要是也沒什麼症狀,要不是這次犯病,我都忘了自己還是個病人。”
年輕的男醫生顯然十分的無語,不再跟她溝通,轉身跟身邊的人又低聲交代了一些什麼,然後就離開了手術室。
景一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這才想起來,這個人她似乎在哪兒見過。
隻是,究竟是在哪兒見過呢?似乎是在某張照片上見過。
從手術室轉移到病房裏的時候,景一還在思考這件事,這個男人,她到底什麼時候見過呢?
護士剛把她安排躺在病廣木上,邵謙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說景一,你這也太慫了吧,不想嫁給我就算了,還把自己嚇成了心髒病,你可真有本事!”
景一閉上了眼睛,並不想出聲,雖說她犯病跟這個男人有脫不了的幹係,但是她得這病卻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她依舊討厭他,依舊不喜歡聽到他的聲音,更不想見到他。
邵謙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地扭頭去看身邊的邵深和邵陽,他不過是想要緩解一些尷尬的氣氛,可是,很顯然,人家不配合。
在景一被緊急送往醫院後,邵謙被邵陽給臭罵了一頓,剛剛在醫院裏,邵謙又被邵深給狠狠地修理了一番,現在屁股還在疼著。
邵深看都不看他,直接無視掉。
邵陽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睛朝景一使了使。
邵謙撇了下嘴,極不情願地朝景一身邊走了幾步,一點都不誠懇地道歉說:“對不起啊景一,我沒想到我就給你開個玩笑,都能把你嚇得心髒病突發,都是我的錯,您大人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我這人做事說話沒腦子,您別跟我一般見識。那個,另外呢,祝你早日康複出院,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說完後,邵謙扭頭去看自己的大哥,他想知道大哥此時是個什麼態度。
他這道歉也道了,至於景一原不原諒,那就不是他的事了,所以大哥,您這臉色為什麼依舊這麼的難看?弄得一副好像景一得了這缺血性的心髒病是他造成的似的,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滾出去!”邵深瞪了他一眼,聲音冰冷,麵色發黑。
邵謙領旨,兔子似的,一溜煙就不見了,多呆一秒鍾,他大哥都有可能將他的屁股打開花。
邵陽問景一:“丫頭,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景一閉著眼睛沒說話,躺在那兒,裝作自己睡著了。
邵陽知道她心情不好,小孩子嘛,都有些脾氣,雖然被一個小丫頭給甩了張冷臉挺沒麵子,但他卻沒有計較,留邵深在這裏,他也離開了。
“睡著了嗎?”邵深在景一的身邊坐下,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想看一下她是不是發燒了,卻沒料到她居然扭頭,抗拒他的碰觸,以至於他伸出的手在空中微顫了一下,眉也跟著微微蹙起,“怎麼了?”
景一沒理他。
邵深也不著急,收回手,安靜地在廣木邊坐著,目光深沉地看著她。
過了好大一會兒,景一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她扭回臉看著邵深,舔了下嘴唇問:“邵深,我們現在這是什麼關係?”
邵深不答反問:“你想是什麼關係?”
“我如果說讓你娶我,你會娶我嗎?就現在。”景一盯著邵深的眼睛,企圖從那裏麵找到一些能夠讓自己再留戀的東西,可惜她什麼都看不到,除了平靜還是平靜。
兩人這樣靜默了大概五分鍾,邵深站起身,來到窗戶邊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不消一會兒,房間裏已經被香煙的味道所籠罩。
景一看著窗邊的那個身影,眼淚從眼角輕輕滑落。
有些事情本來就知道答案,偏偏不死心要問出來,問出來的結果隻是讓自己更加的傷心難過。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自己再繼續的胡思亂想。
她閉了閉眼睛,將眼淚擦去,開口說:“邵深,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邵深依然沒有出聲,一支煙很快燃盡,但他卻沒有丟掉煙蒂,燙了手指,有些疼,可並不是很疼。
“邵深,你走吧,我想靜一靜。”
邵深轉過身,煙蒂攥在掌心,“你如果是因為自己這病,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我可以當你什麼都沒說過。”
景一看著他,忽地就笑了,“你的意思是,你不在意我的病,你會娶我嗎?”
“給我點時間——”
“你別不承認邵深,你對我隻是玩一玩的心態,你不會娶我,所以不要說什麼給你點時間,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二十年?”
景一沒有讓他將話說下去,隻覺得心口憋著一股氣,不吐出來,很難受。
她知道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可她還是很難受很難受。
她以前配不上他,以後更配不上了。
邵深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朝門口走去。
拉開門,準備出去,他卻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了句:“早晚你會知道,你說的那些隻是你的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