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坐,我去給他找身衣服,他身上的衣服髒死了,我要給他洗洗澡,換身幹淨的衣服。”
喝了幾口水,許言將水杯放下,就進了臥室。
她打開衣櫃,從她的一堆衣服裏麵,拿出了一套白色的西裝。
黃婷和兮然均是麵麵相覷,她這個樣子,真的是太不正常了。
兩人怕她想不開出事,就也跟著去了臥室。
許言聽到門口的聲音,拿著西裝轉過身,笑著問她們:“好看嗎?這是我給他做的結婚禮服。”
頓了頓,她又輕歎了一口氣,有些小難過,低聲嘟囔說:“本來那時候他的尺寸是這樣的,可誰知道,現在瘦成了那樣,肯定不合身了,不過現在再該,怕是來不及了,將就著就這樣吧,好不好看?我印象中他還沒有穿過白色的西裝,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不喜歡。”
黃婷和兮然又是眼睛一熱,控製不住地眼淚直掉。
許言似乎也壓根並不是真的想要聽她們的評價,她轉過身對著鏡子,將白色的西裝比在自己的身上,左右看了看,覺得很好看的。
結婚嘛,白色不是都說是純潔的意思嘛。
襯衣也是白色的,但是跟西裝的白色是不一樣的,有些色差,看起來更有層次感,襯衣沒有搭領帶,而是一個粉色的領結,正好跟她的粉色婚紗相呼應。
她將西裝連同裏麵搭配的襯衣一起,小心的放在床上,裝在防塵袋裏,領結放在一旁。
接著,她又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了幾條男士內褲。
有黑色的,灰色的,紅色的,藍色的,黃色的,她有些選擇困難症,一時間不知道該選擇哪條好了。
她抿著嘴盯著跟前的幾條內褲,想起那天晚上許諾穿著的是一條灰色的,所以他大概是喜歡灰色的吧,所以他最後就選擇了灰色的。
剩下的幾條,她又重新放回抽屜裏。
不過在合上抽屜的時候,她又頓了一下,結婚啊,還是穿一條紅色的吧。
於是,她將灰色的換成了紅色的。
害怕會不會西褲白色的,內褲紅色的會透,她又將內褲放在西褲裏,從外麵看了看,發現她的擔憂是多慮的,根本就不透。
更何況,現在這麼冷的天,她還穿著保暖褲,許諾即便是不穿保暖褲,也起碼要穿一條秋褲的。
她從衣架上又取下來了一套淺灰色的保暖秋衣褲,放在床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跟內褲放在一起。
之後是襪子。
鞋子是米色的,那麼襪子肯定不能使深色的。
那就……淺灰色的襪子吧。
襪子拿出來後,許言從床下麵的一個抽屜裏,拿出來了一個男士皮鞋的鞋盒,打開看了看,找了一塊幹淨的布將皮鞋上麵又擦了一遍。
其實這些衣服,襪子內褲鞋子,她買回來後都是洗過,擦過的。
對了,還有手表,戒指。
人家都說女人送男人禮物,如果是自己心愛的男人,第一次送的最好的當然是手表了,這是她送許諾的結婚禮物,一塊手表。
年前買的,是她翻譯資料掙的錢,不貴,但也不便宜,一萬多一點。
戒指是她找首飾店專門定做的,跟她手上的鑽戒看起來是一對的。
將這些東西都放好後,許言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的,她這才找來幾個手提袋,將這些東西一件一件的小心放進袋子裏。
做完這些之後,她怕自己還有漏掉的,又站在臥室裏看了一圈。
最後確定是真的沒有忘掉的,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一扭頭看到房間裏站著的兩個人,她先是一愣,隨即這才反應過來。
她歉意地對黃婷和兮然說:“那個……我要去醫院了,他渾身髒死了,我要給他洗洗澡,換幹淨的衣服,不能陪你們了,真不好意思,還要趕你們走。”
“我們陪你一起吧?”
許言搖頭,笑著說:“等明天吧,明天他下葬,你們參加他的葬禮吧,他喜歡朋友,喜歡熱鬧,人太少,我怕他難過,但是今天就算了,我才不要你們看到他的身體,我要給他洗澡。我這個人很小氣的,小時候因為他跟一個小區裏的一個女孩笑,我跟那女孩打了一架,我讓他以後不許對別人笑,隻能對我一個人笑,他聽了我的話,不過這些年他在南省是什麼樣子,我就不知道了。”
黃婷和兮然也不好再說什麼,然後陪著許言一起到了小區外。
親眼看著她進了地鐵站,上了地鐵,兩人等了幾分鍾,等了下一趟地鐵上去。
一個多小時後,許言到醫院,此時已經是傍晚了。
蕭寒正好從許諾的病房裏出來,看到她提著東西回來,就衝她說:“你把東西放在病房裏,我帶你去吃飯。”
許言點頭,很聽話的樣子,還對著他微微地笑了笑,“好。”
蕭寒看著她這笑,心裏想,她很堅強。
兩人沒有去什麼大飯店,就在醫院的食堂裏簡單吃了一些。
不過說簡單,其實廚師也是蕭寒專門讓人從雲城最好的中餐店調來的大廚,幾道小菜,一人一份稀粥。
這是蕭寒能夠想到的,代替許諾能為許言做的。
吃飯的時候,許言很安靜,蕭寒也是修養極好的人,所以兩人均是沉默著吃飯,誰也沒有說話。
一直到快要吃完,蕭寒突然問許言:“要火化嗎?”
許言搖頭,嘴裏還噙著粥,她咽下後才抬頭,看著蕭寒又搖了搖頭,說:“不想火化,一燒,許諾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蕭寒點頭,“這事我去安排。”
“謝謝你。”
“吃飯吧,一會兒我要出去一趟,估計晚上過不來,不過我留了人在這裏,有什麼事你給我打電話。”
許言抿著嘴唇點了點頭,“明天的事情也麻煩蕭先生了,不能讓我爸媽知道。”
“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擔心。”
“嗯。”
晚飯吃過後,蕭寒送許言回到許諾的病房,他又交代了保鏢一定要看好許言。
雖然她表現得十分的平靜,甚至他也知道在許諾下葬入土為安之前她不會做傻事,但是也要以防萬一。
太過於平靜,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甚至為了更好的照顧許言,蕭寒特意讓人安排了兩個女保鏢,扮成醫院的護士,畢竟男人有很多的不方便。
蕭寒離開醫院後,許言將病房的門關上,甚至還從裏麵給反鎖了一下。
她用在來醫院的路上新買的紅色臉盆接了清水,先把毛巾用香皂洗了洗,然後接了一盆溫熱水,端著來到許諾的床邊。
她笑著對許諾說:“許諾,小時候你給我洗過澡,洗過頭發,洗過臉,刷過牙,現在該我給你洗澡,給你洗頭發,給你洗臉刷牙,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總算是熬到了我伺候你的這一天,心裏很美吧?就知道你得意著呢,小樣……”
許言彎腰在許諾的唇上親了親,然後將他身上蓋著的東西掀開,一點一點的將他的衣服脫掉,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這身衣服,應該是許諾臨死前換上的,是那天晚上他們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穿著的衣服。
那時候他雖然也已經比以前瘦了很多,但是衣服穿上還並沒有顯得特別的寬大。
可是現在,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很搞笑,很滑稽。
這身衣服,她一會兒還要洗一洗,晾幹淨,這是許諾的衣服,這是她能從許諾這裏得到的最後一樣屬於他的東西。
其實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就像電視或者電影上演的那樣,將他的身體凍起來,不讓腐蝕,這樣一輩子他都可以陪在她身邊。
可她卻不舍得讓他凍在冰冷裏,因為太冷了,她怕他會受不了。
在那裏,沒有人給他取暖,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已經夠可憐了,她不能再這麼的自私。
而且,她也要讓他入土為安,這樣他的靈魂才能夠得到救贖,他才能夠去往天堂。
是的,許諾一定是去天堂了,他那麼善良,正直的人,不去天堂能去哪裏?
許言先給許諾洗了頭發,用吹風機吹幹,害怕自己用力把他的頭發碰掉,她很小心很小心,可還是掉了不少,她很懊惱,也很心疼。
她想起大三的時候跟許諾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他壓力大頭發總是掉,她買中藥給他洗頭,讓他吃藥,給他按摩,因為她怕他哪天變成了聰明絕頂了。
許諾用的洗發水是她的,洗完頭後他的頭發特香,整個病房裏都是香味。
之後,她拿著溫熱的毛巾給許諾洗臉,然後給他刷牙,認認真真的,一點一點給他刷。
許諾喜歡幹淨,他有些潔癖,雖然不是特別的嚴重,但也有些吹毛求疵。
如果她不把他的牙齒給他刷幹淨,指不定他在天堂裏怎麼嘮叨呢。
她才不要聽他嘮叨呢。
刷完牙,是刮胡子。
也不知道是多久沒有刮過胡子了,許諾的胡子都長得好長了,好醜。
她用剃須膏塗抹在許諾的嘴巴周圍,然後彎著腰,捏著刮胡刀,細細密密地給他刮著,生怕一不小心將他這麼英俊好看的臉給刮破了,萬一刮破了,許諾很定會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