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重,
翠煙濃。
空穀藏幽蘭,
險峰聳勁鬆。
一盞孤燈亮遠亭,
五騎響馬探俠蹤。
五條大漢均是此處四鄉有名的胡子,月華映下,但見他們馬彪人壯,策馬而過,蹄聲便驚斷了寒蟬最後的秋鳴。
行至山腳,五馬並停,不似匪類,卻像訓練有素的禁軍。當先的匪首望向山穀,影影綽綽間隻見一點光明。他側頭向身旁的匪伴問道:“就是這兒了?”
“錯不了大哥,陸疤瘌他們就是在這兒走完點子吃了悶虧,讓人廢了把式還毀了嗓子。頭兩天他引著我和幾個弟兄趟過道,可是邪門得很,這山裏沒有獵戶,也沒聽說有道上的對頭搶飯吃…”
那匪首眉頭微鎖,嘍囉們幾次探風並未發現異常,不知對手的底細貿然出頭實在不符他性子。可自家兄弟吃了悶虧自是不能不管,自己苦心經營創下綠林道上的名頭更是不容他人小覷。他當先下馬,呼哨一聲,身後的四個硬手便跟了上去。
此穀地勢平緩,隻是城郭幾十裏外山巒間再平常不過的一穀。硬說出奇,便是兩條棧道在穀口不遠處交彙。
路的盡頭仍是路,山的四周還是山。
行至半程,五匪方才發覺,這段路並非他們想象中那般好走,雖是一路起伏舒緩,但穀中草木豐茂,灌木叢生,落葉掩映下委實看不清深淺。他們不知對頭底細,不敢明炬顯身,隻得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似近還遠的一點光亮前去。
在穀口瞧著一袋煙能到的遠近,他們足足行了一頓飯的功夫。饒是這些精健的胡子,此時也大都微微發汗,氣息漸粗。
不知是這沒有路的山路在夜裏果真難行,還是那未知的神秘在燈光和月華交錯間更讓人心神不寧。
那匪首卻是氣息沉定,目光熊熊。離那光亮處已不足十丈,他看的分明,那光亮來自一盞素白紙麵糊就的燈籠,燈籠掛在一座粗搭的草亭沿下,清風徐來,亭上幹草沙沙作響,亭下孤燈微微搖曳,卻哪有一個人影?
定睛瞧去,又發現亭後一條新鋪的細石子路曲徑通幽,引著眾人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座新結的草廬上,廬不甚大,廬不甚高,可是此情此境,卻讓人不自覺的感到一絲心奇。這再平凡不過的草廬內,住的究竟是怎樣人物?
那匪首心下這般合計著,卻不知為何會有此一念。
風已歇,草亭下的燈籠卻仍在搖曳。
不等燈籠停擺,一人已站在了草亭之內。若不是他衣襟飄揚,五匪可能真的會以為他是從梁上落下,從地底冒出。這無風的一瞬,來人衣帶輕卷,氣定神閑。
隔得遠了,胡子們看不清亭下人的模樣,隻見他中等個子,瘦削身材,黝黑的辮子,幾縷長髯,灰白色的長袍,雙手負在身後,踱到亭緣,仰望那一彎弦月,輕輕一歎。
胡子們紮在暗處不敢妄動,幾近一炷香的功夫,匪首終於走出樹叢,步向光明。其餘四人跟著老大出來,行的近了,瞧清那亭下人的側臉,覺著他生得並不甚老,看著不到四十的年紀,濃眉星目,麵頰消瘦,若不是一身不可直視的凜人氣質,倒是一幅十足的窮儒模樣。
“兀那窮酸,這山上可有旁的人家沒有?”一個胡子扯了嗓子朝那亭下人嚷道。
胡子們離那亭下人已不足十步,他卻好像仍未發覺,聽了有人叫嚷,這才徐徐轉過身來,一雙明眸在五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匪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