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人(1 / 3)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

入秋的江南很美。街道上鋪有大塊大塊的青石板,賣花女在售賣今年最後一籃梔子花。細雨淅瀝,淋不濕人的衣,卻能淋透人的心。初秋特有的寒意流淌在空氣裏,滲進人的皮膚。也帶來食物和煙火的氣息。

這煙火的味道向來讓路唯清感到惆悵。他總是試圖在這種氣味裏回憶家的味道,回憶他母親蒸出來的野菜雜糧的窩頭,還有小妹摘來的可食的各種野花野草。煙火味道淡去了,他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所以很多時候他都選擇待在陳府,盡量不外出,逃避不是個根本辦法,但,不失為辦法。

他不願再想,側頭看白楊。白楊的目光也有些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於是路唯清“喂”了一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白楊目光不變,口中淡淡道,“我在想待會去許橫秋家裏的時候,我是喝他的竹葉青,還是喝他的燒刀子。”

許橫秋住的很偏僻,在街尾巷子裏的最深處。卻也不是什麼深宅,但是有一個大院子。要入秋了,他二人剛進許家,就聞到了一股清冽的菊花香氣。

白楊還沒等跨進他家就叫了出來,“哎呀呀,想不到菊花開的都這麼好了,菊花酒,這個時候菊花酒是最合適的!許橫秋!你家有沒有螃蟹,沒有我去買幾隻!”

他這頭放開了嗓子嚷嚷,沒喊出許橫秋,竟然喊出了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那女子一身鵝黃衣裳,雪白繡鞋上繡有蘭草,再看容貌是雲鬢花顏,不施脂粉卻自有動人處。手腕戴有一隻素銀手鐲,越發襯得她膚如凝脂,一頭如瀑秀發上同樣以銀簪簡單挽起,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這女人鬢角,插著一朵小小菊花。

白楊自然是眼尖無比嘴快也無比,當即就喊了出來,“哎呀呀,許橫秋我說你不夠意思啊,這墨菊平時你是碰也不讓我碰,怎的這丫頭插頭上你也不管,當真是重色輕友,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他正在這大發牢騷,那女子倒也不驚奇,反而落落大方,默默看著兩人片刻後嫣然一笑,忽的轉身對著裏屋喊道,“許大哥,朋友找!”

“許大哥?”這回淡定如路唯清也情不自禁叫了出來,與白楊麵麵相覷。這許橫秋向來是連白楊都怕他三分,平日裏不說冷如冰霜怎麼著也是不苟言笑,最出格也不過是白楊酒醉叫他一聲“老許”尚可接受,這一聲“許大哥”叫的屋外這兩人是心驚膽顫,直如驚雷,恨不得現在就去翻黃曆看看今天是天象有異,還是人間大變。

更讓二人咂舌的是,那許橫秋倒也是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看了看二人,便如平常一樣道,“進來吧。”

路唯清見他手上盡是黃泥,神誌才稍稍清醒一點,問道,“你又在燒瓷嗎?”

許橫秋笑笑,“孟大人定做的,就快成型了,你們進來稍等。”

白楊反應也快,三步兩步就走進了屋子,還不忘陰陽怪氣地學上一句,“許大哥,我渴了,我要喝茶。”

路唯清不由得暗暗出汗,許橫秋性情頗怪,要是因此惹怒他就不好了。

誰知許橫秋臉上竟泛起了些不自然的紅色,卻也沒有生氣,微微一笑,轉身便鑽進了裏屋。這樣的舉動落在二人眼裏,又是大為駭異。

待他倆按平常時候坐好,上來奉茶的卻並不是早已經和他們熟絡起來的書童,而是那個可愛少女。白楊還是按捺不住問道,“書童呢?”

女子抬頭一笑,“哦,你說阿青啊,他正招呼客人呢。這是今年開春的新茶,泡茶用的水呢是去年梅花上收下來的雪水,盛茶的杯子是許大哥上月才少燒出來的一窯白瓷杯,你聞,這茶香的很呢!”

白楊此時已是驚的合不攏嘴,:“這……這許橫秋何止是不夠意思啊,我與他認識怎麼也有……也有十年了吧!我怎麼從來沒喝過這……這什麼茶什麼水的!哪回不是我嚷嚷渴了他讓我喝井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