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坐下又有人冷哼一聲道:“如果沒有記錯,那錦緞是去年暹羅國使節進京時帶來的,每個宮中都賞了一匹的。如今祥嬪姐姐卻拿來送人,嘖嘖嘖,真不知道是大方還是貧氣呢。”
說話的是一個貴人。卻是替靈犀出了一口惡氣。
祥嬪聞言大窘,不好意思再說話,將頭低下。卻聽一直坐在下首的南宮墨道:“這繡品雖然普通,卻仍有不凡之處。單單是這樣奇巧的心思,便極少有人會用。”
軒轅燁原本也有些狐疑,因為隔得遠,所有並沒有看清楚,但聽南宮墨這樣說,便也起了好奇心,讓那小太監上前兩步,將繡品呈上來。
隻見這繡品用大紅絲綢作為底布,再用成股絲線劈做十六分,細細密密繡製而成。每根線還比不上頭發的一半粗細。繡工尚且不論,隻見整個壽字都是用上千隻蝙蝠拚湊而成,細看之下,這蝙蝠竟然沒有一隻是重樣的。
這樣細致奇巧的心思,在沒有第二人會用了。
軒轅燁大讚一聲,便讓人將這繡品呈上給太後看。太後原本繃著的臉這才漸漸舒緩,笑了一聲道:“靖貴妃也有心了。”
白葉淩端起麵前的酒杯,遙遙朝著南宮墨比了個敬酒的手勢,表示感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靈犀喝了兩杯酒便覺得臉頰飛紅,有些燙。便走到軒轅燁跟前道:“臣妾不勝酒力,先去殿外走走,醒了酒馬上就回。”
軒轅燁有些擔心,拉住靈犀的手道:“要不要讓霏月先送你回延禧宮?”
靈犀瞟了太後一眼,見太後正假作飲酒望向這邊,便搖搖頭道:“臣妾無妨,馬上就回來。”說罷便行了禮,喚了霏月陪同,出了大殿。
初冬的夜很涼。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上,清寒的月光灑落一地,更讓人覺得心中冰涼。
靈犀因為覺得熱,也並沒有穿披風。直到在這宮中走了片刻,才發現,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溫度。
霏月一直跟在身後,勸道:“娘娘,夜裏風寒,咱們趕快回去吧,若是著了風可不是鬧著玩的。”
靈犀卻沒有心思回她的話。因為眼前這個場景,看起來是那麼熟悉。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裏正是寒潭,便是靈犀第一次入宮,被白葉淩救出之後,和他一同跳入的那個寒潭。
接連下了幾日的雪,天氣霎時寒冷。這一潭湖水卻沒有絲毫結冰的跡象。四下無人,隻有水麵上氤氳著絲絲白氣,讓人覺得像是仙境一般。
“冷不冷?”肩膀上傳來一陣溫度,卻是一股久違而熟悉的龍涎香氣味。
自從在宮宴上見到靈犀,她便已經奪去了自己全部的目光。直到見她麵色緋紅離席醒酒,白葉淩才再也按捺不住,趁沒有人注意,也離了席。
這宮中這樣大,卻是不知要到哪裏尋找靈犀的身影。白葉淩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在宮中尋覓,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寒潭。
想那日初見靈犀,隻覺得這倔強的異邦女子格外有趣,卻不知那初見的風情便已經將自己的心緊緊束縛住,再也難以逃開。寒潭水中那一抹柔軟的唇瓣,卻成了他心中一生的牽絆。
水潭邊上站著的那個青色身影恍若天人,不是靈犀卻又是誰。這樣寒冷的夜裏隻穿著單薄的宮裝,白葉淩忍不住,將自己的大氅脫下,罩在了那個嬌小的身軀上。
靈犀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回頭。那一襲白衫,雙眉入鬢,目似朗星。英俊的臉頰上滿是心疼的表情,不是白葉淩又會是誰?
似乎一時間全世界所有的言語都是多餘。靈犀隻站在原地深深的凝望著那英俊的麵孔,多少個夜裏醒時夢中,全都是他的身影。邊疆苦寒,戰場危險。她多怕有一日醒來,接到的是他從邊疆傳來的噩耗。
這個英俊而又溫柔的男人,是什麼時候悄悄的走進了自己的內心?
如今終於能麵對麵見到,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
白葉淩上前一步,大手用力一攬,將已經呆滯的靈犀攬到懷中。聽他沉穩的心跳,靈犀輕輕呼出一口氣。原來自己早已這樣期待他的擁抱了呢。
霏月早已識趣的退了下去。寒潭邊上,卻隻留下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的身影。
似乎這一瞬間,戰場上所受到的所有傷痛都已經不足為提了。白葉淩隻覺得隻要有懷中的這個女子,就有了全世界。
“靈犀……”白葉淩靜靜的享受著這夢寐以求的溫軟懷抱,似是解脫一般,輕喚著她的名字。
“恩?……”靈犀緩緩抬頭,一雙滿是水汽的大眼睛望向白葉淩,唇邊溢出一抹滿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