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十多年了馬賊,我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可丟人的。好吧,繼續罵我沒心沒肺,反正我所知道的有心有肺的後來都躺在血泊裏。從七歲開始,我就是一個馬賊,當然,那時候頂多幫首領們擦擦鞋,磨磨刀,鞍前馬後的伺候,多少挨一些鞭子和被踢上那麼一兩腳,但我們過得快活,大明已經是風雨飄搖了,蒙古人、女真人、大明駐軍,你來我往的,這邊關就好像市場一樣熱鬧。
家?我七歲就沒有家了,這個馬賊團就是我的家。這些馬匹就是我的親人。不,不是這些馬賊弟兄,他們整天都在想著從誰身上撈那麼兩塊肉去,我跟他們隻是合作關係。
我的第一個首領告訴我說,“天行,誰都不要相信,你要記住,隻有你口袋裏的錢才是離你最近,跟你最親的,其他的,狗屁!”
後來他死了,是被一個以前他很信任的弟兄殺死的,那天我親眼見到,但我沒有出手幫忙,馬賊團就這麼一個規矩,哪天你不夠強了,會被手下人幹掉,那就兩個字,活該!
錢真的跟我親嗎?也不,我根本就沒有存過錢,誰知道自己哪天就咽氣了,那個首領倒是留了好多,後來我們一幫弟兄在鎮子裏足足花天酒地了一個月。在喝酒吃肉的時候,我深深地感激這位給我們帶來福利的前首領,盡管我踩在他坐過的椅子上喝得酩酊大醉。
我喜歡策馬在草原上奔馳,塞外粗礪的風會把我的肌膚打造得更加堅實,我還指望著它那天能夠厚到弓箭都無法穿透呢。我喜歡被暖洋洋的陽光鋪灑滿全身,驅走我的冰涼,至少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
每天,呼吸進第一口空氣時,我總要感謝上天,祂讓我又繼續過著我的日子,這一天又要開始了,也許這對於一些邊民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讚美的事情,但我仍然感激。
上次那個和尚,好搞笑,他說:“施主,你這樣是不對的,每一個人都值得尊重,每一條性命都是我佛的恩賜!胡亂殺生是會有報應的。”不知道他所說的報應是什麼?反正我隻知道,在我們這裏,一個沒用的馬賊小嘍囉,那就不必等待報應了,會直接被鎖在荒郊野外,等待烈日把他蒸幹,等待野狼的吞食。
銀兩,這個我喜歡,反正我不太會去計較多拿少拿了多少,其實還不是一樣,不管多少,去鎮子裏一趟也就沒有剩下的了,不是我不存點,而是我存了給誰用,鬼知道呢,也許明天遇到官軍或者另外一股馬賊,我就再也用不上這筆錢了。
首領其實很少管束我們,他是一個牧狼人,我是這麼看的,你放羊的話,會時時刻刻盯著他們,怕羊群被什麼東西叼了去,不過狼群,算了,他們自己去找吃,除非遇上很大的獵物或者大股的敵狼,不要找頭狼出麵。
我還算是一個老實馬賊吧,首領的龍虎份額我都是一毫都不多占,該多少拿多少,不是我不貪錢,我貪命啊,誰知道哪個嘴快的待會給我泄露出去,我多拿的那點還不夠我醫治脖子上這個碗大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