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望著這一院殘骸,忍不住嗟歎。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凝結眉間。
忽然耳邊傳來響動,蕭清轉頭,就看到了端坐於假山之上的灰衣男子。
看到那男人的瞬間,蕭清微微一怔。
隻是一個側臉,卻如秋風霽月,清逸皎皎出塵。那是一種溫淡平靜的從容,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動搖他。
“英雄一去豪華盡,惟有青山似洛中。”輕柔如珠玉的聲音低喃,隱隱透出一股哀傷,讓人側目。
蕭清忽然有種熟悉感,仿佛麵前的人並非初見,隻是她卻一時想不起來。
“此處乃禁苑,閣下擅闖此處可是大罪。”
男子沒有回頭,“那麼蕭將軍又為何出現在此?”
蕭清目光一厲,隨即隱於暗處,“閣下認識我?”
話罷,坐於假山上的男子緩緩轉過頭,蕭清這才看到他的真容!
若說阿蕪是讓人心驚,絢麗瀲灩的美,那麼麵前的男子就如雲月玉珠,芝蘭飄逸的美。那雙眸子深深,似收斂了這世間玉珠琉璃水晶,流眄生波,望過來的目光似冷似熱,似有情又似無情。雖隻著一件普通灰袍,卻如同暗影中提亮的一筆,端坐於假山之上的寒風中,連紛揚的雪都停留在此刻。
蕭清從不知,長陵何時出現了這樣一個人物。美得如同未經雕琢的璞玉,質樸天然。
雪花模糊了她的眼,目光相觸瞬間,周圍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蕩然無存。
“將軍在看什麼?”男子清脆婉揚的聲音淡淡傳來,望向攏袖立於冰雪之上的少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我以為這是形容女子的,隻是如今看來,形容閣下亦恰如其分。”
明明這句話任何一個男人聽了都會感到憤怒,隻是當對上少年清澈無波沒有絲毫鄙夷的黑眸時,竟讓人無氣可發。
“這樣形容一個男子,將軍不覺得有些失禮?”
蕭清淡淡道,“若讓閣下感到不快,蕭某深感歉意。隻是蕭清一向快人快語,對美的事物純粹是欣賞,並未有褻瀆之意。”
男子轉過頭望向眼前斷壁景象,“將軍認為一副好皮囊是上天的恩賜?”
蕭清望他,緩緩道,“上天給予人一樣恩賜,必會剝奪另一樣重要之物。好的皮囊雖讓人賞心悅目,但亦可能引來無窮禍患。”
“但若讓將軍選,將軍會選擇什麼?”
蕭清挑眉,“首先,老天不會給人選擇的權利。其次,對於美的事物,蕭某隻存了欣賞之心,並未想要獨占。有時得不到的,才更具珍藏的價值。”
男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隨即轉頭,“很有趣的說法。”
蕭清眸子幽沉,靜靜望著假山上的男子,沉默不語。
兩人都未再多言,紛揚的雪越來越大,無聲飄落在兩人身側,一坐一立,天地間悄然無聲。
“將軍來此,是為了才子一案而來?”男子忽然開口。
蕭清目光望她,“看來閣下並不僅僅知道蕭某的身份。”
男子道,“既知將軍身份,將軍來此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蕭清雙眼微眯,“哦?閣下這是何意?”
“將軍難道不是猜測此案與昔日十幾年前的義英將軍一案有關聯,才來此探查的?”
空氣驟然一凝。
蕭清眼眸銳利,“看來閣下今日到此,是有備而來。”
“應該說是在下特意在此恭候蕭將軍的。”
“哦?那麼蕭某洗耳恭聽。”
男子望向院中,“這一方帥府,當年如何風光,事到如今卻這般蒼涼,真是時過境遷。”
“閣下乃納蘭府舊人?”
“嗬。。。將軍是在試探?”男子緩緩轉頭,輕笑,“若我說是,將軍是否要讓人將我抓起來?畢竟是叛臣賊子,理應株連。”
蕭清看不透麵前這人。他似乎對自己的身份毫不掩飾,又似乎故意虛設迷局,他意欲何為?
“將軍心有疑慮?”
蕭清從橋上走下,朝假山旁緩緩而去,在距離一丈遠時停了下來,“蕭某心中確實存了疑慮,不知閣下能否為我解惑?”
“那就要看將軍所解的是何問題了。”
蕭清垂眸,緩緩道,“我讓人去查了十幾年前義英將軍一案,無論是人證還是物證,都無可挑剔。應該說根本沒有絲毫漏洞般。隻是,有一件事讓我很奇怪。當年跟在義英將軍身邊的,有一名少將軍。他一直四處奔走為其伸冤,在此人入獄後,他七歲的孩子被流放千裏之外,直到後來命喪寒地。”
假山上的男子神情溫平,“所以呢?何事讓將軍奇怪?”
“讓我奇怪的是,當時邊疆忽然出現一起離奇的殺人案,而死的人,恰好全是與那孩子接觸過的官兵。更巧的是,在那些官兵死去後,那個孩子也一命嗚呼。”
這些都是邱石鴻派人去打聽的情報,不得不說,在四日前他篩選出那三樁大案後,就早早命人做足了調查,並將所有相關線索全部找出,以備將來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