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現在是發達了!人比人比死人啊。公公,我幫你把蹄膀拿去掛好啊,別被貓偷吃了。穀子我挑走了。中午到我多做幾道菜,到我家來吃飯吧。”
王成才護住蹄膀,道:“不消你掛,我放進棺材匣子裏,天天抱著它睡,什麼阿貓阿狗都偷不著。”
舅娘嘴唇蠕動了幾下,挑起了穀子,往自家屋裏去了。
春花道:“外公,舅娘今年怎麼沒有回娘家。去年初二我們過來,家裏可隻有你一人。”
“她娘在我們家都住了半年月了,回娘家找哪個。現在呀,世道都反著來了,娘屋人比婆屋人金貴。要是以前,哪個丈母娘能在女婿家長年累月地住著喲。”
春花不由笑道:“外公,生意不是這麼算,你也不吃虧啊,她有女兒,你還不是有女兒。”
王成才也笑了,“哈哈,小孫女說得對。還要當初得了女兒,要不然,我這生意就做虧了。不過也是我女婿好,我去女兒家,住上一年,他也不說二話。”
劉三道:“老丈人愛住多久就住多久,隻要你不想你大孫子。”
“想他們做甚,一個個翅膀硬了,要飛走了。”
春花娘道:“爹,你嘴上總這樣說。我給你的東西,這次可不能都散給你孫子了,回回給你什麼好東西都忘不了你那大孫子!還說女兒好,心頭明明就偏心兒子。”
王成才摸了摸胡須,沒作聲。
春花道:“外公,那我們還做菜嗎?”
“不做!去你舅舅家吃去!走外公吃舅爺,你舅不是總這樣說嗎,天經地義的事。就是那一挑穀子,也夠買今天的飯錢了。你們家再有穀子,下次也莫再挑來了,喂飽了你舅娘,起了頭,下次再來不好開交。”
春花娘道:“爹,我家日子過得好呢,不在乎這點穀子,隻要我嫂子能對你好點,就值得了。現在讓她占點便宜,等你老不在那天,我是想都不想再去哥哥家裏踏一腳印。如果不是你在,我認都不要認這個哥哥。”
春月春雪在外大呼小叫著,不一會兒跑進來,笑道:“外公,我姨媽他們來了。”
一家人笑著迎出去,互相寒暄。
舅娘今兒性情好,招呼著兒子去撈一捆甘蔗出來啃。
小的們一擁而上,站在甘蔗堆上一會挑這根肥的,一會要這根胖的,一會流著口水盯著大的們削甘蔗皮兒,嘻嘻哈哈,吵得舅娘腦子都要爆炸了。罵了兩聲,聲音才小了些。
姨媽使了個眼色,“今天不對勁,嫂嫂好性兒。”
王成才道:“你妹夫挑了一挑穀子送她,她自然好性兒。”
姨媽伸出指頭點了點春花娘的頭,道:“你呀,羊入虎口,有去無回。她高興一時,下回就要嫌你一挑穀子太少,兩挑才夠呢。我才懶得慣她。”
春花娘笑道:“我這是換我們今天的口糧呢。吃了她的,免得過了後又窮叫喚,我寧願荷包吃點虧也不要耳朵吃虧。我要是怕她獅子大開口,怕鬧,我就不叫王菊了。姐,現在還早,讓嫂嫂忙飯去,我們去把爹存了半年的髒衣服拿來洗了吧。”
“好啊。我把皂角粉都帶來了。到時候用了嫂嫂的東西,她又要說話。”
波瀾不驚地回了娘家,初三初四初五六,接下來幾天,不是走東家串門就是到西家做客,鬧得主人客人大家都不安生,但這一環人情往來又必不可少。年節的禮物從李家轉手到張家,從張家再到王家,轉手來轉手去,反正一家人最終也就廢一件禮物的錢,大家也不吃大虧,倒還樂得輕鬆。孩子們眼饞著送來的好東西就過了一次眼,轉眼便成了別家的禮物,都不大高興。不過,能去做客,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就又愉快起來。
劉三家正經親戚少,大約初八九的樣子,就再沒客人上門來了。
本來有正月十五前清耍不幹活的規矩,但春花看著陽光熱烈,氣溫好起來,就開始催劉三該剪桑樹技了。
劉三肯定不樂意。
春花使不動老爹,就使壞,故意當著娘的麵催著他該管管桑樹了。老桑樹,還有臘月栽下的小桑苗,都該剪技了,又要嫁接,再不行動,過了時令,就要等明年才能嫁接了。沒弄好桑葉,看怎麼養好蠶,賣好蠶種好繭絲。
劉三恨不得捂住女兒的大嘴,轉臉對春花娘嘿嘿地笑道:“還沒出正月半,哪能動剪子?動了剪子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