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娘瞪著春花——麵色紅潤,舉止出眾,心中不忿,暗道出去賣的小娼婦,我看你蹦噠得幾天。
“喲,大姑娘,男人堆裏混出來的,嘴巴就是厲害!了不起的人!這是結識了誰?哎喲喂,又要接聖旨,又要賣木頭,拋頭露麵,不知……”
春花厲聲喝道:“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再敢說嘴,把你關起來,信不信!”
這個欺軟怕硬的女人,想趁著別人家長不在好好地把罵小娘子的醜話演驗一遍,卻見那男奴婢站了出來,身長腳長比自家男人還好看,被那他一看,心裏不由起了羞意,這才罵罵咧咧離開了。
此時,春花心裏的的確確對身在古代身為女兒感到一陣悲涼,對家裏缺少男根的現狀從來沒有這一刻覺得那樣無力。如果有一個哥哥,這個女人還敢那麼囂張地辱罵家裏的女兒?
其實就是在21世紀,女性又哪有男性那麼自在?說是男女平等,大概是法律或者是口號,又哪裏切實體現到社會生活裏去。比如身體,比如心理,比如習俗,男女天生就不一樣,怎麼平等。又何況是在現在。
春花心中沮喪, 一天下來都神情懨懨。
等爹娘高高興興地回家,兩個妹妹歡喜地圍上去要吃的、撒嬌,春花心裏又快活起來,管他平等不平等,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這個家多美好,她又不是社會學家,幹嘛想那有的沒的。
春月吃著好吃的糖,一邊告狀,一五一十地將小蘭娘來欺的事說給爹娘聽。
春花娘臉上一陣扭曲,騰地站起來,氣衝衝地往外走。
劉三拉住她,道:“哎,算了,去了,又是一通好吵。何苦來,讓人看笑話。我們本來就氣虛。”
“放屁!就是因為氣虛才要硬起來!他母親的,就是欺負家裏沒人!我們不在家,公公在,他怎麼也沒站出來!和你一個樣,窩囊廢。都騎在脖子上拉屎了,就不管管!”
“說我就說我,怎麼扯上老的了。”
春花娘氣得衝劉老頭家大聲嚷:“是不是老的?沒給糧吃?由著外人欺負!說一句話幫個腔,很難嗎?是不是劉家人啊?”
劉老頭之妻羅氏躲在廚房撇嘴,又不是我孫女,關老娘屁事。
劉老頭悶頭挑糞,當沒聽見。等問急了,才伸長肚子道:“媳婦,沒人欺負孫女兒。嗯,哦,我挑糞,忙不贏。”
眼看外部矛盾即將轉化為內部矛盾,小蘭娘即時出現了。
救場的小蘭娘換了身幹淨衣服,諂笑道:“三嫂,都是誤會,我家蠶被人弄死了,心裏不痛快嘛,站在大路口隨口說了幾句,村裏那麼多人家,就侄女出來接口。我都不知道你們不在家。”
因為沒有兒子,兄弟不得靠,春花家和村人的關係本來就不冷不熱的,不好多樹敵,隻得忍了這口氣,道:“那就好,我知道你,最是講道理的。蠶子多嬌氣,這兩天又冷又熱的,說不定是病死的。怎麼會有人下毒?那要遭天譴!”
“那當然。村裏人誰有我講道理!你那我們家,那是從來沒吵架,再沒有更和睦的。”
世界上最讓人肝疼的事就是貶低自己捧別人。春花娘咬著牙稱是。
春月一臉氣憤,想不通娘為什麼不跟她出氣,反而和仇人交好。
春花娘完了事,才對她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麵上說幾句好話罷了。況且又沒真吃虧。我們家是什麼情況,又要做生意,少得罪人為好。”
“可是……”
“罵了她,出了氣,又怎樣。多長一塊肉?人生在世,哪有事事依自己而行的。娘要是有能耐,要把一切反動派都打倒。但,這可能麼?有時候,忍著脾氣,不過是為了以後。”
春花一激靈,道:“娘,你說反動派?”
“反對自己的一派,就是反動派。好女兒,隻要你們好好的,不管別人怎麼做,這個氣娘都要忍。”
春雪翻出一件花衣服,噔噔噔地跑來,道:“花花,花花!”
春花娘摟住小女兒,笑道:“小自私鬼兒,這是你姐姐的衣服,沒你的份兒!”
春雪嘟嘴。
“這衣服你穿得太大了,先讓姐姐,等你長大了再穿啊,好不好?”
“小傻蛋兒,等你長大,新衣就變舊衣了。”春月嘲笑妹妹,轉頭對娘喊著,“娘!我也要新衣服,我不穿姐姐的舊衣!總是穿姐姐的衣服,煩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