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木雕花嵌青玉的窗欞外,細細碎碎的雪,又緩緩的飄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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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藕閣回來的大夫怎麼?”
“就是不心受了一點風寒,本無大礙,但因為三姐的身子骨弱,所以症狀就會相對嚴重一些,已經開了藥方,剛剛念湘也熬了藥送去喝下了,老太爺不用太擔心。”
明誠堂裏,梁老爺子閉著眼靠在了靛藍銀白的吳棉大迎枕上,隨著除了跟上的話語,眉間漸漸皺起。
“漠珂的身子自陳老調養以後,不是已經好了很多嗎,怎麼現在又會這麼嚴重?”
“據給三姐診過脈的大夫們,三姐這是從娘胎裏就帶出來的羸弱,俗話也就是在根上已經傷了骨,如今能夠無災無險的活到現在,已經是費盡心思的結果了,隻要仍是這般好好的養著,雖可以活得更長長久久些,但要想身強體壯,那就有些困難了。”
大夫們得含蓄,但不管是梁老爺子,還是承平老管事卻都聽得懂,這所謂的“要想身強體壯有些困難”就是幾乎不可能的意思了,活命沒問題,但要想健健康康的就………
梁老爺子忽然就長長的歎了一聲,揮揮手,也就把承平老管事剛想的話止住,屋內頓時就又陷入了一陣長長的寂寞之中,好久都沒有聲音再響起。
“對了,車馬準備的怎麼樣了?”而在好半晌之後,梁老爺子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頭便對承平老管事問道。
“都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都可以,隻是最近這兩潁川前麵的路道都被冰凍住了,要走還是有些不方便的,況且三姐又病下了,所以承平覺得,還是再等幾日,氣再晴朗一些為好。”
承平老管事對梁老爺子稟道。
“推後幾日就推後幾日吧,反正我們原先也沒有定下日期來,讓思玄等一等也無妨的。”
梁老爺子明顯也是同意承平老管事得建議的,而至於那句讓“思玄等一等也無妨”的話,梁老爺子更是得自然無比,讓得承平老管事都要為自家少主暗暗的感慨一聲了。
畢竟在未入冬前,梁思玄就已經頻頻寫信來催梁老爺子回京了,就是擔心一旦入冬,回建安的路上不好走不,氣也煞是寒冷啊。
但誰知老爺子卻忽然就有些留戀起潁川的意思來了,回去的事情也是一拖再拖。
可是真把遠在建安的梁思玄給急壞了呀,但現在聽聽他老人家什麼——讓思玄等一等,也是無妨的。
承平老管事好笑的搖了搖頭,真不知道等自家少主聽到了這句話,會是個什麼反應,怕是當場就要氣壞了,可又不能對老爺子發作的憋氣吧。
一想到那個畫麵,這位經曆了無數風霜和刀槍火海的老人,都不由得莞爾一笑。
潁川裏的事情,其實早在孟太妃被酈王殿下接回封地前,就已經過了明堂,板上釘釘的決定下來要繼續了。
按理梁老爺子也早可以離開這裏,不用再在潁川坐鎮了,可就像承平老管事的,也許是這種悠閑的日子過慣了。
所以此時他老人家竟就還真有些舍不得了,舍不得離了這個山高水遠的安靜地方,而再次回到那永遠都是風起雲湧、驚濤駭浪的西殷帝都。
他終歸是老了啊,竟也開始隻喜歡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生活,而不再是那些跌宕起伏的日子了。
梁老爺子居然有了歸隱之心,這隻怕是誰都無法預料得到的,包括承平老管事。畢竟那個曾經把國家興亡當做了自己使命的老者,這麼多年是怎樣孜孜不倦的在暗地裏鞠躬盡瘁著,他們都看在了眼底。
此時屋外正是太陽最後一點餘溫的陽光,灑落下來最是暖。風,輕輕的吹,吹響了一株株雲柳的葉子的沙沙聲,輕輕地就回蕩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