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散食,梁媗和梁雍三人陪著梁老爺子在院子裏走了兩圈之後,梁老爺子的麵上就已經不可避免的有了乏色,他們不敢怠慢。
在承平老管事的指揮之下,幾人就又心翼翼地把梁老爺子攙回了屋內。
等到梁雍跑著忙前忙後的給梁媗和梁嫿打著下手的讓梁老爺子喝下了一碗安神茶後,三人就也就被梁老爺子給趕出去,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了。
梁老爺子如今畏冷,歇在暖閣之內,梁媗和梁嫿剛剛那麼一陣忙亂,倒是真的有些吃力了。
隻是其中三分是累到的,而七分就完全是被熱氣給熏的了。
但就隻看在這熱得嚇人的氣裏,祖父還冷到必須住在暖閣之內燒熱炕的情況,就能夠知道祖父的身子是虛弱到了怎樣的地步。
而隻要一想到祖父是為了什麼才會受這樣重的傷,最後又是為什麼才會那麼著急的就離開建安,一路往潁川來時,心底的那股火氣就怎樣都是壓不住的。
都最是無情帝王家,梁媗曾經是看過就一笑而忘,但如今卻感觸最是清晰刻骨。
有些時候,梁媗竟都希望自己的祖父能不要如此大公無私,總是這般心心念念的為他祁家的江山浴血奮戰,可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呢?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文帝是這樣,懷帝是這樣,到了如今,就連成帝也是這樣。
同一件事,卻像是輪回一般,在一次次的重新上演和落幕之間不斷循環。
但讓人更加無奈的卻是,這樣的結果,祖父知道、父親知道、就連娘親都是知道的,可就算他們都知道,但結果卻依然不變。
隻要是一到了西殷有危難之時,祖父卻總會義無反顧的挺身而出。
不管都已經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是怎樣的輪回了,但祖父卻還是走得那樣決絕,不論誰在阻攔,最終都是不能讓祖父的腳步停上哪怕一步。
而這種無奈,梁媗有時候,真是恨透了它。
“祖父的精神雖然一日比一日好,但身體的恢複卻依然是那樣緩慢,緩慢得幾乎就好像沒有任何變化一般。”
走在了梁媗身邊的梁嫿,忽然就輕歎了一聲的道,很明顯她也注意到了梁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剛剛在那麼熱的暖閣裏,他老人家卻仍然是連一滴汗都沒有的。
要不是剛剛在院子裏走了那麼兩圈,那恐怕梁媗和梁嫿都是沒那個機會看到他老人家流汗的,隻是那布滿在了他們祖父額頭的汗珠,到底是散步出的,還是渾身上下疼的?
梁媗和梁嫿隻要隨便一想,臉色就更是難看的不行。
“也許我這話了,大姐你不愛聽,但我此時真的是非常慶幸,三皇子和薑朝終於不再來祖父眼前晃蕩了。”梁媗看著梁嫿,正色道。
“三妹妹其實不用這麼的,因為就連我,現下也很慶幸三皇子殿下和薑二公子沒再登門拜訪了。別得也不多,就隻我自己,其實現在也不想見他。”
梁嫿低低的回道,已經瘦得下巴尖尖的臉龐微微垂下,一半在璀璨的燈光之中,一半卻隱匿在了陰影之內。
她顯露出來的悲傷不重,可梁媗卻看得心裏一堵。
梁嫿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這個樣子的?就好像一身纖薄都浸在了悲傷的河水之中,除了梁茂在她身邊的時候,還能看到她明亮的笑容之外,其餘的每一刻裏,就算梁嫿站在了最為明媚耀眼的陽光之中,她給人的感覺都是光影背後的哀愁,就像臘月之中的雪花,誰也溫暖不了的寒冷。
梁嫿已經不再期待什麼了嗎?或者該,除了梁茂以外,她連自己的未來都不再期許了?梁媗腳下的步子忽地就是一頓,可隨即就又麵無表情的往前走去了。
大家都是局中人,誰又救得了誰?
況且“情”之一字,要是別人能得動,那世間哪來那麼多的癡男怨女?她自己上一世又怎麼可能會落得了那樣淒涼的一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