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固涼寂看上去有些倨傲無禮。是姞於歸弄得繩子，現在還要讓她去負擔汪洋與一個大男人的重量，保證他毫發無損地到底麼。
姞於歸一雙大眼睛縮在長長的睫毛後麵，猜忌地看著他，“你是打算把我們丟下。”
她的眼睛看向遠方去，晴空萬裏，炊煙嫋嫋升起，她似乎站在千裏之外的峭壁之上都聞到了深處人家的煙火氣息。是木柴和火。灶台上米飯燒熟，熱騰騰的粗陋的食物剛被盛入盆中。有大蔥和大蒜夾雜的味道，不好聞也不難聞。筷子和碗敲出“鐺鐺”聲，小孩子的嬉鬧聲和大人的責罵聲。
固涼寂將樹藤固定好，減少衝力，放開了手，“小心。”
確保姞於歸點頭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靠著邊緣滑落下去。他不能抓著樹藤給姞於歸造成負擔，又不能離樹藤太遠免得偏離。汪洋與被吊在下麵，已經是麵紅耳赤，血都往腦袋上湧了，他的雙手已經勒出痕跡來，快要撐不住了。但是他不能放開，不能疏忽，一鬆手一喘息一閉眼就是死路一條。
也就在汪洋與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放手的時候，固涼寂終於下來。他拿出最大的力氣欣慰的笑，想喊他，一張口就開始咳嗽。一咳嗽整個樹藤帶著人開始晃。他使勁的拿腳抵住峭壁上凸出的石頭，固涼寂環住他的膀子，踢了他一腳，腳全部淩空，整個人飛速下墜，他閉上眼尖叫。
汪洋與以為自己要摔成肉泥了，結果半天沒了響應。他睜開眼來，固涼寂正好以假寐地看著他。他甩開他的手，有點生氣，往後退，“砰”地一下，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草垛上。
他這才反應過來，固涼寂並不是假寐在偷看他，而是，在運氣減緩下墜的速度。汪洋與自己這麼一折騰，如果不是幸好有草垛擋著，怕是已經命喪黃泉了。
他想來有些害怕，但畢竟已經是過去的事，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拍拍屁股樂嗬嗬地站起來，緩了口氣，興高采烈地和剛下來的固涼寂招呼。
“老天爺總歸是眷顧我的，這麼高摔下來都完好無損。”他說完還蹦躂著身子跳了幾下，“你看，一點兒事情都沒有。”
固涼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伸出手來指了指他身後。
汪洋與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姞於歸已經走在前頭了。他這才如夢初醒，“兄弟你的意思是......姞於歸。”
固涼寂大跨步走他前麵去，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扭頭朝他來了句，“不然你以為呢，老天爺才沒那麼空。”
山下這一條路鮮有人走，陰濕氣兒重，都說常在河邊走，就沒有不濕鞋的。這路被雨砸了一段時間，坑坑窪窪也埋不掉，頃刻衣服鞋子濕了一片。樹枝上的水珠滴滴嗒嗒地往下落，山崖上沾下來的滿身青苔更加脫落不了了。
“我們這是去哪？”汪洋與實在走得不耐煩了，髒水濺到衣服裏去粘粘糊糊難受的很，他又聽話讓馬帶著行李走了，簡直自作孽不可活。
固涼寂拿出懷裏的地圖扔給他，汪洋與接住，跟著絮絮叨叨，“前方戰事吃急，你還有這閑工夫跑去敵方城裏溜達。”
“要我說，你就應該好好的上疆場跟他們大幹一場，讓他們領教領教我方將士的恢宏氣勢。”
最前方的姞於歸突然聞言停住腳步，她回過頭來，“你可知我們前線加上後援軍總共有多少人？”
姞於歸是他們中間最幹淨的，不止衣服沒有一點汙漬，就連鞋子也是。她走路的腳步輕，跟附在上麵一樣。如果非說要有，鞋底多少沾點水。
汪洋與估摸了一下，一起來的他是知道的，但前線，加上備戰的......他向固涼寂求救。
“大夫後廚，加上那些姑娘，總共十六萬不到。”他頓了頓，看向汪洋與，“武林說是隻有十五萬兵馬，但是加上與儷聯盟，又和渚聯姻，十六萬兵馬在他們麵前簡直不堪一擊。”
“所以我們的將士就要白白送死嗎？難怪姞於歸跟他們說保命第一，讓他們活著回來。”
固涼寂痛心疾首，“這戰與不戰，區別不大，隻是你拿著刀劍輸了，也好過手無寸鐵被屠殺好。男兒自有韌性，不到最後，誓死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