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院之後，楊秋假意找了一陣，就撒了謊說，人已經不見了，想回家問問酒娘和老魏，看他們有沒有什麼消息。江浣紗已經對楊秋非常親近，不願離他半步，而江蒙煙則有些遲疑。
“還勞煩江大小姐幫忙，女人總是比較了解女人。”楊秋說。他抿上薄而淩厲的雙唇，強擠出了一絲微笑，讓人覺得十分誠懇而且憐惜。
江蒙煙對楊秋的身份早有猜疑，救傻五子的雨夜，她已經從罷休和尚口中知道楊秋的本事，而剛才江浣紗受到葉鳴堂的威脅，躲到楊秋身後時，一個普通人是決然不會巍然如泰山得讓兩個人都覺得心安。她對他有著強烈好奇和感念。
三人以結賬為由，出了後門，江氏姐妹再次坐進楊秋的馬車。
“江大小姐，靜葉庵中傻五子和錦箏小尼姑遇害一事你可知一二？”楊秋駕著馬車駛出好遠，忍不住問。頭頂上雲層濃重，而遙遠的天際處已經開始泛黃，洛陽城雖然還可能有一場瓢潑大雨，但是離晴天已然不遠。
楊秋這麼突然一問，江蒙煙一時有些錯愕，思索了半晌才開口道:“你想問是不是我爹爹派人下的手麼？”
楊秋笑出了聲，沒說話，江蒙煙道：“我爹爹素來厭惡佛道教宗，常說靜葉庵那幫老師太屍位素餐，占著外灘幾十畝良田，假行善功，偶施小慧，實則根基不動，囤貨積財。去年汛期大澇，洛河下遊萬戶百姓田舍被淹，府尹大人召集洛陽名門望族捐糧救災，靜葉庵僅出糧三十石，且多為黴壞陳糧。若說我爹爹有無將靜葉庵取而代之之心，當是不假，但要說他假借兩個孩子性命，構陷靜葉庵，我卻不願相信。我爹爹不是葉公子那般的仁義大俠，懲奸除惡，胸懷高義，他野心大，能算計，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丈夫，殺童害幼的事他決然不會幹。”
江蒙煙雖空口無憑，但她語音柔靜，一席話娓娓道來，真情實意，楊秋聽在心裏，竟不由信了。
江浣紗也從車廂裏爬過來，窸窸窣窣地伸出小手，在楊秋肩上拍了拍道：“楊掌櫃，說實話，你是不是也有些來頭？”
楊秋勒了勒韁繩，讓馬車慢下來，嘿嘿笑了笑說：“沒有什麼來頭，就是在江湖上混過日子，你爹爹未發跡前，與我做過一樁買賣。”
江蒙煙道：“我依稀記得十歲那年，我爹爹和三叔他們進了一趟大興城，回來便有了錢，招募鄉鄰組建了鏢局，卻不知是否和你這買賣有關？”
“朝廷連年戰亂，國庫虧空，裴敬淵當時還是監察禦史，就為皇上想了個法子，伸手向地方借債，南方諸臣手中都無兵權，屢遭當地望族欺淩，便湊齊了四千萬兩銀子向朝廷獻貢，希望能得朝廷垂青庇蔭，我賣與你爹爹的就是這借款奏折。”楊秋道，“裴敬淵心思縝密，做事頭尾兼顧，早已在奏折裏規劃好了送銀線路，你爹爹也眼疾手快，拿到奏折當夜便帶人埋伏，神不知鬼不覺便將這千萬兩白銀收入囊中，六扇門總捕頭景三泰都死了，這案子還沒破了。”
江氏姐妹聽得目瞪口呆，江浣紗良久才道：“你一人出入皇宮盜得這奏折麼？”
“當時年幼，初生牛犢不懼虎，倒沒顧上皇宮大內的重重布防。”
“你舍命盜取奏折，隻怕在我爹爹這裏沒能賣上好價錢。”江蒙煙道。
楊秋自此沉默，不再言語，遠處的天津橋頭，扛刀提劍站了一群人，楊秋輕噓一聲，江氏姐妹便也立馬住了聲。
待走得近些，楊秋倒認出有幾個熟臉人，是下遊販運私鹽的鹹皮幫，楊秋曾托人從他們那裏拿過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