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於雨域與魚娛。——餘羽
時至深冬,將是新春之色,一年餘戰事,焚香祭祖,薛景崇回了薛府主持祭祖典禮,再過幾多時間,便是了祭祖典了,這一日,天色的雪是這幾月以來最為盛的一次,雪落祭前人,炷香飄煙,規矩繁多,薛家子弟亦多,祭典則更為繁複;
薛藏瀾這一日在長安的太雲道薛家府,隨人祭祖,他於攬月居,許久未回的屋舍,未落什麼灰塵和雪,是叔父安排人所做的,書架上零零散散的幾本書卷,添了些新的,櫥櫃中的茶具依舊是未曾謀麵的母親留下的那副,茶葉添了些新件的,小院落中的花草打理的齊整,庭院裏多添了一隻長椅,雖然不愛喝茶,還是沏了一壺,因體寒,提著瓷碗瓷盤,站在窗前,不多思量,將略涼下來的熱茶一飲而盡;
透過窗口,看得見薛小三半走半跑的,是向攬月居,他笑著,打開了門;
太雲道的羅府,是有些冷清的,羅家典祭不在長安城,羅家府邸是在洛陽,而她,算起來,隻是父親帶她去過洛陽的羅家,依稀記得也曾是深冬之時,焚香祭祖,羅家人無一不是肅穆的麵容,而後,父親問她還要不要去,她說了不,由此,自父親去世之後,從此,她便是同羅家祖宅斷了關係關聯,而她那叔父也不再來找她了,如今什麼事,都不如前端戰火重要;
依舊是白色羽衣,依舊是那樓之上的獨亭,她看著手腕上的銀色鈴鐺,如雪般的,輕輕晃一晃,清脆的響聲,依稀記得童年時,母親抱著年幼的她,搖著這銀鈴鐺,逗她笑,想著這些過去,她握著銀鈴鐺,淚水,滴在了閃眼上;
陳國林家,林夢溪年歲尚小,同晉國不同,陳國以林家為最,男女不及年歲至十六者,不可參加祭典之禮,是對宗族不尊重,林家正統中唯是林夢溪年歲不及,趙家勢不及林家大,關係卻是算近的,趙家講武,自啟所言,便覺生後人死,再無掛礙,若是刻意以利益對死者死後供奉,則是擾了清淨,不如生前好生侍候,而每至深冬,趙家則是以慶典掃寒意;
於趙一家中,趙家人弄了快空場地,桌案長椅,珍饈美食,玉露玉飲,林是最愛這些的,跟著前走後走的人笑著,對這頗為可愛的小姑娘,趙家人也是很愛的,便是陪著她玩;
趙一正襟而坐,手執毛筆,運筆行字見得是力道,這字看上去,倒是精妙:慕兄,近日可好;這信寫著,林夢溪跑進了趙一所在的屋舍,不由趙一說什麼,跪到了桌案上,將一把小食塞到了趙一的口中;
“一哥哥,寫什麼呢?”“給另一位哥哥的信。”在林夢溪眼中,早就忘掉了慕雪是哪一位;“一哥哥,去玩吧。”趙一看了看這封信,已然不需再寫什麼啊,他輕輕收好信件,拿著,牽著林夢溪的手,“好,走。”
步賢望著雪色,如今他回不去無疆,照劍追雪所言,羣宗不留無用的人,他現在還是個無用的人,如今在小城的小客棧,窗外的雪太過盛,想必這一夜的雪過去,路都要封了,拿起張紙,一張無垢的紙,折這裏,折那裏,慢慢的,折成了個沒有腳的鳥,順著窗口,步賢將它放飛於雪夜之中,臉上,掛不住一絲笑容,隻有些飄進來的雪掛著;
一些紙張放於桌案上,畫著同樣的人,畫麵之上這人生的柳葉眉玉色般的眸子,隱約帶著些魅色,是蘇桐,她已然入土了半年有餘了,算的是入土麼,入土則安了,可她那魂靈如今可還安麼?步茶走出了雲樓,卻又進了無疆,安麼?
無疆雲山,無雪飄,此時抬頭望天,是一席星宿如撒,透黑之色,撩人眼目,撥開竹簾,望向天空這碧透之色,已經有許多日子未能見到,但卻是這些日子,收到幾封步賢的信,說來,這措辭精美與否是步茶看不出的,甚至有些字她未看懂,幾日來,隻有劍追雪來過幾次,是替步賢帶來信的,往往是貧嘴幾句,便走了;
步賢一直喝茶,一直愛喝的那類茶,她托起一個瓷杯,將茶葉扔了進去,實在是扔的有些多了,熱水灌入瓷杯中,一股味道衝鼻而來,過了許久,待這茶水不燙手了,深深舌頭,舔一舔這茶水,這小臉狠狠的皺了皺眉,牙齒咬著舌尖,太苦了,將茶水緊忙放到了桌案上,撅著小嘴,輕輕地搖搖頭,步賢怎麼愛喝這東西呢?
日近夜,薛小三和表哥聊許久,回了自己的房舍,一個時辰著裝齊禮,這禮儀學了半月了,看著鏡中的模樣,這小巧可人的女孩如今看上來還有些端莊模樣,身上這寬而錦的禮服倒是不太合身,待仆人都走出了屋舍,她透過門窗瞧了瞧外麵,都被調去做事了,她走到了一隻木盒前,打開木盒,是那隻酒壺,酒壺無酒,倒入杯子,是個冒著寒氣,喝起來卻非寒的朝露;
悄悄周遭,無人見到,她將一杯朝露點點抿如口中,‘吱’的一聲,她手上的杯子一晃,險些摔倒了地上,走進來的是表哥薛藏瀾,“呀,表哥,怎,怎麼了麼?”“沒,要去了。”薛藏瀾見到她手邊的酒壺,笑了笑“小三偷酒喝啊,不能讓叔父見到啊,少喝,喝的原形畢露嘍,自己告訴叔父就慘了,走啦,收起來啦。”薛小三收起酒壺,吐著舌頭“切,誰原形畢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