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心底微顫,竟有些欽佩李夙。“李老是為了賀七小姐,不願看到她為了這個真相而痛不欲生,所以甘願一人承受起這滅門之罪,承受著自己最愛之人一生的痛恨,獨自一人悲痛度日?”
李夙輕笑著,“早已麻木不仁,何來悲痛?”
楚傾道:“可是,據我所知,莫如寂並沒有子女。”
李夙點頭,眼底閃過一絲殺意,“賀嫣的身體本就不好,加之長時間的悲痛憂慮,之前已有小產跡象,而莫如寂那時候剛剛任太子太師,終日忙碌,賀嫣獨自一人憂思過度,那個孩子……終是沒有保住,小產了,而且還險些丟了性命。
當年,是我跪求師兄前去救人,師兄趁著莫如寂進宮之時,打昏了看守的下人,給賀嫣施針喂藥,這才保住了她一命,卻也因此,體製一直不好。
莫如寂!這個貪權貪勢的小人,為了自己的官位,竟是在賀嫣最需要他的時候,離府而去!若非師兄出手,賀嫣早已不在這個世上!”
楚傾聽了,隻覺心中一陣陣悲痛翻滾著,李夙的眼底有恨意,無論換做是誰,又如何能夠不恨?
然,真正讓楚傾動容的卻是他說起賀嫣時的神色,這麼多年,盡管那個人恨他入骨,他卻已一直愛那個人愛得入骨。
所以,盡管她已嫁為人婦,還是要暗中默默保護著她,為了她而不惜跪求自己的師兄。
楚傾可以想象,憑借著李夙的才能,若想在中原大陸博得與天禪老人一樣的名頭,並非難事,不過是信手拈來,然而,為了賀嫣,為了讓她能安穩度日,忘掉他這個“仇人”,他終究是選擇了默默隱忍,無聲無名地活著。
李夙微微仰頭,看了一眼暗無邊際的夜空,“我本以為,我便是要這樣過一輩子,等到賀嫣離世,我便親手殺了莫如寂,而後再去見賀嫣。偏在此時,老天讓我遇到了你和王爺——”
楚傾一愣,“我?”
李夙點頭,“你可還記得,我說過你與我一位故人相似?”
楚傾點頭,李夙繼續道:“珺兒,宛家的小女,宛珺,她本是我師兄僅有的兩個徒弟之一,聰穎伶俐,卻身世坎坷。自幼流落在外,為養父所收養,直到十三歲那年養父去世,方才被宛家尋回。她回宛家之前,我與師兄便一起教她醫術和五行之術,這丫頭跟你一樣,聰明好學,精明的很,學什麼都很快。隻可惜,當初一別,本以為還會再見,卻怎知竟是永別,我再回京,便得知宛家被滅一事,與師兄在大月城裏裏外外尋找了多日,終於確定宛家已無活口。可是,我查過星象,珺兒……本該還活著才是,而且我特意卜過一卦,我與你和王爺相遇的那晚,原本該是我尋到珺兒之時。正也因此,那晚初次見麵,我才會與你說那些奇怪的話,想來,定是嚇到你了。”
楚傾連連搖頭,“沒有,李老不必放在心上,李老一眼便看出我非傅寧之身,也難怪會猜想我會是你的那位故人。”
而實則,她就是那位故人。隻是此時,她又要怎麼說出口?
說她死而複生了麼?
李夙淺淺笑著,“你與珺兒也並非完全相同,你比珺兒多了份果決和冷厲,想來與你經曆了北洵覆滅一事有關。不過,老夫卻從不後悔與你們相識,若非你們,老夫也不知道自己會有這一天。”
楚傾擰了擰眉,“李老投於玨王,絕不單單是為了與莫如寂相抗這麼簡單吧?”
李夙笑出聲,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為他一人而踏入這是非紛爭之中,自是不該。老夫隻是覺得,玨王命不僅於此,而太子剛愎自用,又有雲皇後和莫如寂這樣的人在身邊,便是能等皇位,也難當明君。既如此,何不另選他人?”
楚傾愣了愣,愕然地看了李夙半晌,突然輕輕一笑,“李老果然大膽,這樣的話若讓別人聽了去,怕是要被治一個惑亂朝綱、意圖謀逆之罪。”
李夙正要笑著回答什麼,突然臉色一變,朝著門外冷睇了一眼,楚傾顯然也已經察覺,手指從腰間劃過,輕輕一撒,一把銀針飛了出去。
隱在暗中的黑衣人不得不現身,朝著二人襲來。
楚傾冷笑一聲道:“這謙瀾可真是不死心,傅寧便瞧瞧這一次他又派了哪些人來送死!”
話音落,人已經足不點地地逸出門去,不想她剛剛動手,便聽得一聲輕嗬:“傅姑娘小心!”
繼而一道黑影從眼前閃過,牢牢擋在楚傾麵前,手中長劍一揮,擋開麵前的幾人。
“聶將軍?”楚傾看著聶逸的背影,愣了愣,沒想到方才他竟會舍身相救。
聶逸劍法卓絕,黑衣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李夙站在楚傾身側,一點也不擔憂,而是研究起聶逸的劍法來。
眼看著最後一名黑衣人在聶逸麵前緩緩倒下,楚傾暗暗鬆了口氣,正要上前,卻聽得一聲脆響,從聶逸腰間掉下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