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年的時候,府裏還沉浸在五老爺意外身亡的悲傷中,一個年過得倒比之前更加清冷。如今一年多過去了,府裏又添了安哥兒,丁老夫人的意思是今年雖不大辦,但一家子吃一頓年夜飯也是要得的。
除夕這一天,薛寧倒是沒有同往常一樣一早就起了床。
“姑娘,今天穿這件可好?太太差桃嬌姐姐特地送過來的。”桂花手裏抱著一件鬆花色的衣衫。
“怎麼不是昨天送過來?”薛寧其實早早就醒了,隻是今日的事情被趙氏搶了去,隻讓她多多休息一些,才故意賴在床上,但那也隻是睜著眼睛躺著罷了。桃嬌來得時候,薛寧也是聽到了動靜的,沒想到單單是來送衣衫的。
桂花攤開衣衫抖平後說道:“說是太太臨時讓繡莊趕製的,當時傳來的話是臨近年底了怕是來不及。太太想著料子都已經送過去了,就說吃吃幾天也罷隻要做了出來就好,就算年前穿不了,年後也是可以得。沒想到昨天晚上就送了過來。那個時候姑娘已經睡了,太太也就沒讓人送過來了。”
趙氏幾日前就和丁老夫人商量除夕這一日讓薛寧不用管家,隻開開心心地休息就好。丁老夫人自然是巴不得如此,一來她是真心心疼薛寧這個孫女,二來趙氏肯主動接過一個主母該有的責任。
丁老夫人親自同薛寧說,薛寧隻能應了。倒不是不樂意,隻是她也不想過年的時候讓趙氏勞累,不過祖母的話,她還是聽的。但昨日的時候就特地讓人把今天需要安排的一些事情給處理了。等忙好了,就是王天回來了,又帶來了那樣的消息。
薛寧有些糾結,想著要不要去母親那裏幫忙。
桂花仔細放平裙擺,起身就看到薛寧皺著眉頭,並勸道:“姑娘,咱們是不是過完年就要去曲陽了?”
“這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薛寧笑道:“你是想說什麼?我對你如何還不知道,你隻管說就是了。”
桂花不好意思地笑了:“聽說曲陽老宅裏住了很多人,以後去了那裏太太是不是也要開始應酬串門。我想著咱們現在府裏就老太太,太太、姑娘和少爺四個主子,以後去了老宅怕規矩大了,我做不好,反而連累姑娘。”
“我當是什麼呢?這有什麼,何況你也不見得做不好。倒是我……”薛寧想了想前世在曲陽老宅的時候,每日要跟著去上學,上學的時候少不得幾個姑娘之間要比一比,今日穿的衣衫,明日帶的首飾,後日做得女紅。隨便一樣都能拿出來比,隨便一樣都能惹了事情出來。以後去了那裏肯定沒有如今這麼自在了,每日還能有時間看看賬冊。
薛寧心中一動,既然自己到時候沒有時間去看賬冊,必然這事情不是祖母就是母親來做,薛寧又想起祖母對母親恨鐵不成鋼,一心想要培養她的心思,隻怕到時候這事情就真隻能繼續是母親來。
如此一想,今天不過是見見管事發個賞錢,橫豎在自己府裏,又有昨天的事情在,祖母定然會在一旁看著,自己倒是沒必要著急了。
薛寧自己想明白了,就看著桂花笑:“我就說嘛,鍾媽媽這麼得母親的意,你這做女兒的哪裏能差到哪裏去。”若不是桂花提醒,薛寧一時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桂花聽了這話心裏七上八下地,也不知道姑娘這話究竟是好是壞。
薛寧輕輕一笑,走到銅鏡前坐下。
桂花輕輕咬了咬下唇,轉身走到銅鏡前正拿起梳子……
“姑娘要梳頭?怎麼不叫我。”青英這時走了進來。
薛寧隻是笑笑問:“你這是去哪裏了?”目光直直落在她的頭上。
青英摸了摸鬢角,順手帶下一串露水。
“聽小丫鬟們說府裏的梅花開了,我就起了個早去了園子裏,順帶集了一瓶子的露水。姑娘以前不是最喜歡拿這個泡茶的嘛。”青英走到桂花身邊:“還是我來吧,姑娘習慣了我的手藝。”
桂花看了薛寧一眼,見她並無反對,雙手把梳子送到青英送上,嘴裏乖巧地說道:“青英姐姐梳發的手藝,鍾媽媽在我麵前一直也是讚不絕口的,還說著若是有機會讓我一定要跟在身邊學個一兩招。”
梳頭是誰都能梳,但是若是說梳得好,卻是隻有幾個。畢竟這做丫鬟的,每天都要跟在主子身邊伺候,還要做些別的事情,哪有那麼多時間給她們鑽研這些。青英就是生來有這天賦一般,第一次上手就非常順,後來更是信手拈來。青英自信自己這本事桂花是決計學不到手的,顧而見桂花對她的奉承,隻是略路勾了勾唇角。
薛寧瞧去倒是的確比往常梳頭發的時間用了久一些。
天還沒亮的時候,下人們就起身開始打掃了。薛寧剛剛走到丁老夫人的院子,就聽到裏屋的安哥兒特有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