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裴常番外1(1 / 3)

據說師傅將他帶回山的時候,他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四個仙風道骨銀發須白的老頭將他團團圍住,指著被師傅丟在山門前光石板上的他討論不休。

乙老道兒圍著他轉了幾圈,疑惑的說:“喂,他到底死不死。”

丙老道兒麵上露出幾分淡陌,戳了戳那具燙得驚人的身體,沒有說話。

丁老道兒隻瞄了他一眼,緩緩的拈著銀白的胡須,望著遠處雲煙霧繞的山峰,道:“那就等他死了再說。”

師傅沒有表態,轉身就走。

他饑寒交迫中誤食了毒草,仿佛跳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炙熱的燃燒著他的身體。

世道太亂,對於一個僅有六七歲嚴重缺乏營養的孤兒來說,死無疑於是最好的結局,可上天不給他這個機會,讓他一直在生與死的邊緣掙紮。

處於渾渾噩噩的他想出聲尋救,潛意識下伸出手。這樣不死不活是一種折磨,他要活下去,如若死不了他就要像正常人一樣活下去。

四個道兒回頭,詫異的看著那隻瘦弱顫抖並向他們求救的小手,下一刻又見那隻小手無力的垂下,老道兒們不但置之不理,還一臉鄙夷的返身回到道觀,重重的關上了山門。

山中的夜異常寒冷,他躺在石榻上忍受著外冷內熱的煎熬,幾欲求死。

可內心深處的那股倔強和信念卻一直支撐著他,躺在山中兩天他都能安然無恙,想自己定然不會輕易死去,何況這個破舊的道觀裏還有四個老頭。

他迫使自己清醒,奈何最大的努力也隻能察覺到四肢稍微可動。

他咬著牙一寸一寸的向山門挪,每次挪動那麼一點,總能牽起全身撕心裂肺般的痛。

臂肘被凹凸不平的地麵擦破,身下劃出一道血跡;膝蓋也被石子擦破,身下又劃出一條血痕。

當他終於爬到山門前時,光石和山門不到五十米的距離便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豔色。

艱難的伸出幹瘦的小手使勁拍門,隻幾下便聽得沉重幽長的“吱嘎”聲響起,破舊的山門緩緩打開。

翻過及膝高的門道,他跌進道觀內,呻吟著支起身隻見觀內也是一片破舊,四周不但掛滿了蜘蛛網,還有些缺腿少角的破木凳斜斜的倚在角落。

觀內正中有一個沉重灰敗的大鼎兀自立在那裏,裏麵厚厚的香灰早已幹成了塊狀,上麵歪歪倒倒還插著一些已然褪色的香簽腳。

大殿上的牌匾歪掛在梁上,風一吹便吱嘎吱嘎做響,搖搖欲墜,遠遠聽去仿佛是山裏的精怪在夜話。

忍著劇痛爬向長滿雜草的觀內,向東邊角落的那個看不出本色的土陶罐挪去。他口幹舌躁,嘴唇已經開了一道道的血口。

陶罐裏有沉積了好久的雨水,他將身體支撐在褪色的大木柱上,伸出手捧了幾口喝下。

如此劇烈的運動,對弱小的他來說已經是極限。喝完雨水,他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日頭已經快爬到頭頂。

他仍然躺在陶罐的旁邊,露水浸濕了他的全身。

昨夜火熱的身體在此刻卻冰得嚇人,他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舒適。

“早起”的乙老道兒半眯著眼打著哈欠自顧往外走,腳下突然踢到一物差點將他絆了一跤。

老道兒正待要罵,細眼一看竟是昨天甲老道兒拖回來的那個垂死小孩兒,不由得驚道:“咦,你還沒死?”

不知是對他的話不滿意還是踢痛了他,此刻那小孩兒正蹙著眉,拿著一雙銳厲的眼睛瞪著他。

乙老道兒大為驚奇,衝裏麵招了招手:“喂,你們來看。他還沒死,怎麼辦?”

好一陣才從正殿內走出三個老道兒,皆是蓬頭垢麵衣官不整,一個個伸著懶腰打著哈欠,懶洋洋的道:“鬼叫什麼,大清早的讓不讓人睡覺了。”

剛才還一臉驚奇的乙老道兒一聲不吭的起身,撈起鬆鬆垮垮的衣帶隨便一束,繼續上茅房。

丙老道兒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蹲到他麵前又戳了戳他的身體,搖頭咕噥:“實在不死就這樣剖了算了。”

語畢,也去茅房了。

丁老道兒手持一把木梳,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梳著自己的銀白胡須,這次卻是望向日頭,道:“還是等死了再說吧。”

師傅仍然不表態,從牆角扒拉出一隻破木桶丟給他:“後山提水去。”

他清冷的眸子裏有幾分倔強,別過頭不置一詞。

師傅將木桶硬塞在他懷裏,道:“後山提水去。”

他皮包骨頭的小手死死拽著木桶與師傅對視,師傅微眯著眼看了他半晌,說:“提完水選個房間打掃。”

語畢,師傅便走了。

望著頭也不回的師傅,他將簡陋的道觀細細觀察了一翻。發現除了正殿外,左右皆是廂房,大開的房門使得裏麵腐敗的木榻和散發著黴氣、布滿汙斑的棉被一覽無餘。

他垂下纖長的眼睫,小手緊了緊木桶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