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的日子不算很難過,除了每天都要飽受“靜美人”三個字的折磨。她恨起來時,想過要一把火燒了所在的染香殿。
什麼“靜美人”,她偏不安靜,鬧他個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這是枷鎖嗎?自以為是的替她套上,想讓她安分守己?嗬。星移暗嘲,她倒不知,骨子裏有這樣叛逆的血液,除了玉石俱焚,便是魚死網破。
拿著火折子,燎著窗邊的輕紗,星移站在窗口,漫不經心的思量。從哪開始燃起,這屋子會燃的最快?
重重大殿都是木質結構,禁不得火,一瞬間便會崩坍瓦解。
晴柔端著水果進來,看見窗下的星移安靜的坐著,抿嘴一笑。姑娘已經接受了現狀,適應的也很好,這多少讓她和玉林安了心。
等將軍回來,總會有辦法的,她們還會再回到從前。
鼻下是燒糊了的焦味,晴柔詫異:屋裏沒火,又沒點燈,這是什麼味道?
四下巡探,順著糊味一直到了星移背後,見星移身前的輕紗已然被火燃著了。晴柔失聲尖叫:“姑娘你在做什麼?快來人,走……”
星移起身,火折子落進寬大的袖裏,她朝著晴柔投過去輕輕的一瞥,並不嚴厲,卻極震懾,輕道:“大呼小叫,你眼裏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晴柔立時閉嘴。這會不是當初的小院,行動做事都不似那時自在,不知多少人在一旁看著,隻等捉她們的錯處。
這會喊叫起來實在不夠明智。
可是身子夠快,早撲上去將輕紗上的火給熄了。一時情急,手上被燙了下,又怕又慌,幾乎落下淚來。轉過身,湊到星移身邊,問:“靜美人,你沒事吧?”
星移眸子轉冷,看著晴柔,想要說什麼,卻見她眼中含淚,隻是搖頭求乞。心一軟,星移也感傷不已。
這裏不是蕭家,她那套平等的觀念在這裏用不上。硬逼著晴柔和玉林不叫她靜美人,也隻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若是被慕延玨知道,誰都別想好過。
她還好,有所仗恃,可是晴柔和玉林連普通的宮婢都不如,就算當場打死,都沒人瞅上一眼,誰敢與她們伸冤?
讓她們走,星移不舍,這兩人也不會肯。讓她們留,無形之中三人就多了一重危險,既要顧著自己,又要顧著彼此。
門外玉林聽見晴柔的叫,也跟進來,問:“怎麼了晴柔?”進門卻是一怔。星移和晴柔一坐一站,眼圈都是紅的。
星移抬頭。掩飾住失態,輕聲吩咐:“沒事,把窗簾換掉。是我失手,差點走水。”
玉林看一眼黑炭一樣的窗簾,輕聲道:“靜美人,您要是心裏不痛快,就出去走走,何苦跟這些死物為難?”到最後,就該成了跟太子為難了。
星移笑一聲,說:“不用勸了,你們都出去吧,我自己靜一靜。”出去走走,也還是坐井觀天,她不想去。
玉林把手邊的一樣東西放下,道:“靜美人,您總要為將軍和……自己著想。”看星移神情漠然,拉了晴柔出門。
星移知她話中有話,便看向桌上的物什。是個方正的紅漆錦盒,古色古香的,很是玲瓏可愛。星移伸手拿過錦盒,輕輕一碰,錦盒應聲打開,黃色錦緞裏躺著一枚硯台。
普通之極的硯台,星移知道,隨便街上一轉,這樣的硯台比比皆是。這還是沒用過,嶄新的。
拿出來放到手上,星移微微沉思。這硯台,怎麼有點眼熟?她記得當初托玉林買過一方,是要送給文翰的。可是後來出事,她被送往落葉院,臨出門時什麼都沒帶出來,這硯台也就不了了之。
這,是當年的那方嗎?星移不太確定。
如果是玉林一直帶在身邊,她不會等到現在才拿出來。如果不是,又是誰拿著這方普通的硯台視如珍寶,又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送給自己?
心裏有什麼受到了衝擊,酸澀的疼。星移手輕顫,幾乎拿不穩,她卻有所觸動,手腕一翻,將硯台舉過頭頂。
硯台背麵有四個小字。星移對著陽光辨認,看清了,是誰用刀才刻上去的:委曲求全。
委曲求全。星移默念這四個字,
手如灼燒,硯台當即離手,眼淚無預警的流出來,星移的心緊絞成一團。求什麼全?苟活嗎?委什麼曲?憑什麼她就得委屈的活著?硯台跌落,又回到黃色錦緞之中,星移想也不想的將盒蓋扣住,朝著外麵喊:“玉林——”
玉林推門而進,見星移滿麵淚痕,嚇的不知所措,跪下道:“奴婢在。”
星移一指桌上的錦盒,一聲不吭。
玉林膝行上前打開,看一眼硯台,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看向星移,搖頭:“奴婢不知。”在一起生活日久,彼此已有默契。玉林知道星移在問這是誰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