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一直沒睡,打發了人,隻自己一個人留在屋裏。
輕輕的叩門聲將她驚動,她抬頭道:“進來。”
月尚身邊的靈兒推門進來,給紫衣行禮,道:“少夫人,蘇姑娘的孩子沒了。”
紫衣盯著她問:“消息可屬實嗎?”
靈兒點頭:“穩婆剛走,而且奴婢親眼看見的,晴柔端著的銅盆裏都是血水……少爺這會已經離開了,去了書房。”
紫衣冷笑了下。他還真是多情,生怕這個蘇星移有什麼意外,竟然親自守著。那又如何?他和她,還妄想再舊情複合?
孩子對於每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心口最嫩的肉,尤其是第一個。就這樣硬生生的給剔除了,她的心裏就落了個疤,是一輩子都好不了的。
不管以後她還會再有幾個孩子,這第一個沒見麵的,卻是永遠橫亙在眼前,說是會忘記,卻總是那麼鮮明。
有這麼個傷疤,除非這蘇星移真的自輕自賤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否則,她是不會再留在蕭府,更不會再戀戀蕭律人的床。
紫衣挑眉,問:“月尚呢?”
靈兒一低眉:“月尚姑娘叫奴婢去端些銀耳湯,說是要送給少爺。”
紫衣淡淡的一笑:“讓她去,記得,銀耳湯裏多加些糖。”蕭律人不喜歡甜食,多加些糖,就是要他記得,有一種苦,是說不出來、做不出來、甚至比蜜還要甜的苦。
月尚妄想著什麼?她難道就不知道現在相公一定相當厭惡看見這些人?他自己是劊子手,可他不能痛恨他自己,正想著法子要拿別人當替罪羊泄火呢。
沒腦子的東西,自己送上門,不是找死麼。
紫衣打發了靈兒,便自己卸了釵環,除了外衣,躺下去歇息。
沒一會,就聽見院裏有紛亂的腳步聲,夾雜著月尚吸氣的聲音,斥罵著靈兒:“你是怎麼照路的,不知道天黑嗎?唉喲,疼死我了,腳一定是崴了。你這個不長眼的奴才,還不去請大夫!”
清脆的劈啪聲,想必是打在了靈兒的臉上。
靈兒不敢反駁,隻是委屈的求饒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您輕點,這會都快三更了,奴婢就算是想去請大夫,也沒處去找啊。不如奴婢先給您用冰敷著,等明天一早奴婢就去找大夫。”
“你倒是話多,怎麼剛才你不說一聲?明知道少爺不愛吃甜的,還叫我放那麼多冰糖?”
靈兒辯解著:“姑娘,奴婢也是一時鬼迷心竅,琢磨著少爺這會心情不好,吃些甜的,壓壓心裏的苦……”
話沒說完又是一個嘴巴,月尚氣道:“什麼壓壓心裏的苦?少爺哪有什麼苦?再敢胡說,看我不告訴少夫人,撕爛你的嘴。”
靈兒忙求:“姑娘,別,奴婢再也不敢了。”
主仆兩個的聲音漸漸模糊,接著是關門聲。紫衣在夜色裏悠然的笑,像是開放著的罌粟花,美麗卻泛著毒氣。
心病已除,月尚麼,不在話下,更不值一提。
星移醒的早,卻起的晚。聽著窗外鳥兒啁啾的聲音,探著身子望了望,不由得感歎:陽光這麼燦爛,天空這麼蔚藍,花依然香,鳥兒依然歡暢。這世界並沒有為她的失去、傷心而難過,哪怕有一絲動容呢。
她在這世間,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將被子拉上來,蒙住頭,粗糙的棉布蹭痛了臉,也同時蹭去了臉上的冰涼。
星移在窒悶中笑,笑得渾身打顫。她為什麼這麼多眼淚?心裏為什麼這麼多委屈?想知道原因,找不到,想克製,克製不住,想問為什麼,回答她的隻有茫然。
她不想讓自己以這種可憐的麵目示人,很快的吞下哽咽,拉下被子,翻身向裏,裝著沉睡。
晴柔悄悄的在門外看了兩次,見星移一直不醒,也不敢唐突的去叫。
早飯都要涼了。
她站在門外等,見餘茗過來,忙行了禮,道:“餘大哥,好早啊。”
餘茗嗯一聲,問晴柔:“蘇姑娘呢?”
晴柔搖頭,說:“還沒起。”
餘茗皺眉,道:“哦,表少爺來了,少爺說請蘇姑娘去前麵。”這麼晚了,還不起,是故意要躲著江公子麼?
晴柔問:“表少爺?就是江公子嗎?”
餘茗道:“是啊,就是他。”
“他可是好久都沒來過了,少爺看見他,一定會很……”晴柔忽然閉住了嘴。有朋自遠方來,應該是不亦悅乎的,可是他和少爺之間的糾纏和牽扯,怕是沒法用這個 “悅”字。晴柔收了話,問:“少爺叫蘇姑娘去幹嗎?蘇姑娘怕是身子不利落,還沒好呢。”
餘茗隻是淡淡的,說:“少爺吩咐的,我不清楚。”
晴柔便閉了嘴,自言自語的道:“哦,可能,大概,似乎是叫蘇姑娘去端茶啊,倒水啊什麼的。”
星移在屋裏早就聽清了,知道這時候自己再不順著坡下,到時候不好收場的隻能是自己。欠起身,用手揉了揉兩頰和眼眶,直到緊繃的臉部有些柔軟了,這才揚聲說:“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