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律人回到蕭府已經是落葉院出事的第四天。
天還薄暮,一行人已經到了蕭府門前。守門人忙湧上來給少爺見禮,蕭律人一如往常的淡然而進。餘茗招呼著眾人往下抬著從京城買的禮物,邊往院裏走,邊招呼著小心。
修原得到信,從逸朗居裏奔出來,正迎上進門的蕭律人。他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個頭,說:“少爺,奴才有要事瞞了少爺,還請少爺恕罪。”
蕭律人隻是淡淡的瞥了修原一眼,說:“起來吧,你的字得好好練練了。”
修原莫名所以,半晌才回過味來,知道少爺是說他寫信的字跡太過潦草。可是,少爺怎麼不怪他沒提蘇姨娘的事,反倒隻關注什麼字不字的?
爬起來,卻見蕭律人不作停留,已經進了書房。他忙跟進來,道:“少爺,蘇姨娘出——”
蕭律人一抬頭,極不耐煩的說:“有什麼事一會再說,給我打熱水,我要沐浴。一路上都是灰塵,幾天在外麵,我都沒有好好的泡過熱水澡。”
修原隻得咽下一肚子話,匆匆出去準備。
少爺怎麼了?他真的不關心蘇姨娘的事?而且,少爺今天的話也恁的多,他從來不向身邊的人解釋他做事的原因和道理的。
蕭律人沐浴完,換了衣服,才覺得身上不是那麼汗津津的了,坐到書案後麵,拿起桌上早就泡好的茶,呷了一口,隨手拿起一本書,翻開來看。
修原站在下手,這才絮叨:“少爺,落葉院走水了,蘇——”
蕭律人忽然抬頭打斷他:“我餓了,有什麼吃的沒有?”
修原兩次被蕭律人打斷,再傻的人也聽得出來,少爺壓根不想提這個話題。修原知趣的閉嘴,說:“奴才這就去廚房看看。”
蕭律人卻站了起來,說:“不必了,我不想吃。”剛剛還說餓了,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少爺又說不想吃。修原有點目瞪口呆,頭一次發現少爺要是矯情起來,也是一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主兒。
跟著蕭律人前後腳出了門,一抬頭卻不見了少爺。
他一撓頭,少爺這是不想讓人跟著了?好吧,他不跟,少爺是個男人,又是在自己的府,不怕他迷了路,更不怕他會出什麼事。
修原返回身,恰巧見餘茗進來,兩個人寒暄完,便湊到一起說這幾天的事。
蕭律人出了逸朗居,步子由急漸緩,走了幾步,抬頭間卻有點恍惚。
他習慣了步履匆匆,習慣了每天都忙的腳不沾地,習慣了撥打算盤從早忙到天黑……如果一旦生意真的垮了,他空抱著一個蕭家老字號,難道就整天這樣無所事事?
天下之大,卻沒他容身之所,道路廣闊,他卻不知道該往哪走。
他一定會瘋掉。他不是個會享受安逸的人,不會像歐陽那樣衣要精,食要珍,物要美。他似乎隻會忙碌著賺錢,賺再多的錢。
最開始的時候,他是個衣食無憂的少爺,從不知道銀子是個什麼東西。可是從哪一年開始,他發現銀了是個關乎人命的東西呢?
就是打從知道銀子的重要性之後,他徹底改變了從前的生活方式,變成了一架繁運轉的賺錢機器。枉顧家庭,枉顧感情,也因此,才會放任江桂芳一人在這偌大而危險的蕭府。
一開始隻希望手有餘銀,等到賺夠了就收手,帶著妻兒遊遍名山大川……可是似乎銀子是永遠賺不完的,沒有止境一般的欲望讓他沒法停下來。
所以就成了現在這樣。
蕭律人笑了笑,唇角隻餘淒涼。
蕭律人轉身往蕭離瑟的芳菲居。有些事,他總得知會蕭離瑟一聲,不管怎麼,他也是自己的爹。
芳菲居的門前照舊是兩個瑟縮的小廝在守門,探頭探腦的樣子,一看就是做賊心虛。看見蕭律人,大老遠的就往門裏跑。
蕭律人一聲斷喝:“站住,再跑打折你的腿。”
兩個小廝不敢不聽,隻得戰戰兢兢的給他行禮,頭都不敢抬。
蕭律人知道蕭離瑟一定又在行苟且之事,不由得是又惱又恨。這才大清早,又從哪抓來的無辜丫頭?他身邊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環伺,明裏暗裏,都是被他糟蹋了的,他還不知足,整天在外麵也撒網尋磨。
真是做孽。
壓著火,問:“老爺呢?”
“老爺還沒起,容奴才進去替少爺看看。”那個想往院裏跑的小廝忙搶著答。
蕭律人哼一聲,道:“不用。”越過他二人,進了芳菲居。
才走幾步,就聽見了****之聲。蕭律人的眼就發紅了,恨不得一腳踢開那道罪惡之門,將屋裏的男女都拎出來各打八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