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天，施南生像沒事人一樣，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沒事澆澆花，還約諳習見了一麵，說想去她那裏先兼個職。諳習答應下來，沒幾天人又不知飛哪兒去了。
爾祖想問問諳習都說了什麼也找不著人了。
處處小心翼翼，也不敢多問別的，隻說，“你也不用著急找工作，要不到我酒館來唱歌吧，我給你錢。”
她拒絕的幹脆，“得了吧，我這老底都快造霍光了，不能再呆著了。再說，我又不是真搞音樂的，就我那兩下子就不去給你丟人了。”
她越是像個沒事人，爾祖反而越害怕了。天天囑咐舒心看緊了她。
施南生也不是感受不到，她前腳去哪兒幹娘後腳就跟到哪兒。她心裏明白她們是在乎她才這樣，也不煩。
她不是會做什麼傻事的人，要活著，一個人的將來，也得好好活著。
買菜回家，幫著舒心洗菜的功夫，施南生腦子裏忽然就閃出一個問題。
“幹娘，你說這世上是不是真的不會有人平白無故就對另一個人好？”
舒心不明所以，認真想了想，是想鼓勵她，“有的，拿命愛一個人，就會不問理由的對那個人好。”
“是啊，拿命愛，就會。”她重複。
這話，讓她忽然好疼。鼻子一酸，轉身躲到另一邊，死死咬住下嘴唇不放。
曾有一個人，就是拿命來愛她吧，她不但沒要，還伸腳下絆的絆了他一跤，讓他摔的遍體鱗傷。她真的沒臉再說什麼。
江東楓在醫院見到兒子第一眼就哭了，寸步不離的照顧。可能人歲數大了就會特別害怕失去，動不動就掉眼淚。弄得金城琛有時看的好頭疼。
一見母親出去，金城琛直歎氣，說，“我真恨不得把明天後天這一個月的藥都吃了，太嘮叨了。”
劉子徹大笑出聲，“我叫你不聽我的，非要我把老太太弄來你才聽話，活該！”
“你滾！”他笑罵。
沒一會兒，又一個人盯著窗外發呆，沒什麼表情，落寞的，也不知在看什麼。
“你這腿也不用吊著了，要不，等天氣好，用輪椅推你去廟裏逛逛吧。”尤惜兒知道他不開心，每次來都是強顏歡笑的樣子。
“那個廟很靈的，我打開不開心結的時候，都是去那裏走一走，求求簽，看一看那些佛像，人就會想開的。”
“好啊，我想去。”
挑的日子果然好，天氣好，人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劉子徹推著他在前麵開路，尤惜兒挽著昔日的婆婆，不做婆媳，反而覺得關係自在貼近許多。
進了廟裏自然是要燒香，兩個女人去燒香拜佛，男人守在門口等。
迎麵走來兩個人，讓金城琛的心髒遽然收緊。他仰頭瞪了一眼劉子徹，劉子徹給了他一個“不關我事”的表情。
爾祖拉著施南生走在他麵前，打招呼，“嗨，這麼巧。”
多麼蹩腳的謊話，鬼都不信。施南生低著頭隻顧看鞋尖，手在褲子線的位置不自覺摳個沒完。
這小動作還沒改過來，他盡收眼底，心情更好，倒是真露了個開心的笑臉，“是啊，真巧。”
見勢頭不錯，爾祖趕緊給劉子徹使眼色，“哎！你推著阿琛，咱們一起進去拜拜佛吧。”
幾個冤家再碰上，都沒了敵意，爾祖還主動拿著求簽的小桶到尤惜兒麵前，“聽說這裏很靈的，一起求個簽吧。”
解簽的和尚一直衝爾祖慈眉善目的笑，她總覺眼熟，在哪裏見過，想了半天終於想起，過年的時候她陪著母親來過。當時母親很虔誠的跪拜，她站在一旁無聊，寧可信耶穌她也不要信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所謂神仙。
隨便擺弄簽筒的時候弄掉了一個，有個老和尚幫她撿了起來。
看了一眼落地的簽，對她說：“姑娘，我送你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這一身的怒怨，太重，還是放下吧。人之心胸，多欲則窄，寡欲則寬。人的內心，沒有分別心，沒有寬容之心，就是真正的苦行。人生苦短，無需為難自己。你說是不是？”
當時，她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隻當他是個瘋和尚。以為拿了人家的東西惹人不高興，把東西放回去沒再搭理就走了。現下仔細一瞧，這不正是那天的那位老和尚麼。
她還沒求簽，和尚就問：“姑娘，我看你滿麵春風，現在是不是過的開心多了。”
她開心的笑，“是啊是啊。”
到施南生想解簽，她和金城琛幾乎同時將簽遞到和尚麵前，兩人愣了愣，互看對方一眼。
和尚依舊是笑著。
“兩位的命，還真有點像，都是硬命。一句話，什麼事都看開點好啊。”
爾祖在一旁和尤惜兒也不知怎麼就聊上了，小聲嘀咕。
“這和尚很靈的。我每次有什麼想不開就來問問，一問人就感覺能想明白。”
“是啊是啊，我也這麼覺得，挺靈。”
“……”
金城琛和劉子徹互看一眼，倆人都笑了。轉頭，見施南生站在老後麵，呆呆的看著正跪拜許願的人。
她皮膚白，這樣一看，更顯蒼白，笑的時候最好看，發呆時總要擰著眉心，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
他忽然就想起她唱歌時候的樣子，不是最美，但很吸引人。
輪椅滑到她腳邊，他沒有看她，輕聲說：“南生，我沒有真的怪你，我對撞死你父母的事，也沒正式的道過謙，在香港說過一次愛你，我知道自己沒那個資格，道歉的話，更沒必要說，挽回不了什麼，走到今天，我最想對你說的不是愛你也不是對不起，我隻想說謝謝，不管怎麼樣，在宅子的時候你還是給我一段挺美好的回憶。謝謝你。謝謝。”
施南生也沒有看他，一直盯著那尊威嚴神聖的大佛，靜靜聽，靜靜的站著。想說什麼，又不知能說些什麼。
離開時，他媽媽拉著施南生說了幾句話，施南生一回家，就哭了。爾祖後來怎麼問，她都說，沒什麼，隻是一時傷感了。
沒多久，債務的事全部解決好，尤惜兒回了溫州。爾祖還特意去機場送了人家一程。回來後跟說神神秘秘的跟施南生說，她以後要改信佛了。
有天晚上，她給新人拍完外景的婚紗照累的不行，還被爾祖叫到酒館，也不知道什麼事，就非要讓她去。
她剛坐下，劉子徹就說，他媽媽要把他帶到瑞士去，到那裏去定居，可能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