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楚安……她媽媽也去世了?”陽曦緊緊握著酒杯,卻止不住顫抖得厲害。楚安離開之後,自己便遠離了一切,再也沒有關注過什麼。原來……更多的不幸還在發生。
江平沒有抬眼看她,隻怕自己忍不住抽她耳光,然後指著她的鼻子罵她這個破壞人家庭的凶手。
心潮起伏,難以平息,江平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朝著陽曦敷衍的舉了舉然後一口幹下。
陽曦目光空洞,在深處卻溢滿了悲傷。楚安不在了,而在她走後,還有那麼多悲傷的事情發生。一句句聽來,猶如利刃一刀刀割在自己早已經傷痕累累的心上。
恍惚中,楚安的模樣在眼前浮現,悲傷的目光似乎就在那裏看著自己,她不語,可陽曦卻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曦兒,你可知道我有多痛?有多恨?有多悔?
我有多痛?有多恨?有多悔?
楚安,你曾說與我相識,是一場生命的盛宴,與我相愛是一生最大的幸福,就算用盡生命也不可惜。我一直相信,可是當你真的失去了生命,隨之而來的,是你家人無盡的痛苦悲傷甚至死亡。那愛,是幸,還是痛?
若當初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你是否還能說那一番話,你是否會後悔與我短暫的相愛一場?
愛人的麵目就在眼前,悲傷的目光讓陽曦想要擁抱安撫,卻又覺得自己一樣的無力,痛苦,還有自責。
端起酒,一飲而盡。是不是醉了,就可以忘了?若可以一醉到死,是不是就可以解脫了?一場愛,傾盡一生,卻隻留下遺憾與恨,楚安,若我們不曾見,是否我們都會各自過著平淡的日子,而若當日我與你同死,無需為了你的一句話而活下來,是否,會無需麵對這漫長的孤獨痛苦,無需麵對今日的自責?
你走了,深愛你的母親也走了,而我卻還活著,用著幹癟的生命為著你最後的囑托而苟活著!活得那麼辛苦那麼痛,活得那麼絕望那麼無助。
兩個人各自喝酒,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沉痛中。隻有茶幾上青綠而安靜的富貴竹,依然鮮活。
江平終於按捺住自己的悲傷,痛笑一聲:“親人全都去了,這個世界,隻留下楚幸一個人!可是現實還不容她沉溺於悲傷,料理了姐姐的後事,安葬了媽媽,在墓地為爸爸上一炷香,楚幸又被迫接掌美葉。可是,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痛嗎?全家人,都走了,好好的一個家,隻剩下一個人,那種孤單……”
苦笑,全難以繼續說下去,喉嚨裏梗塞著悲傷,再說下去,除了痛哭一場又能怎麼樣?
江平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而楚家最後一個人,偏偏是不懂商業的。麵對美葉的狀況,多少次,自己都在恨,當年為何自己為了所謂的理想對商業毫不涉足。而今,楚家人的心血,隻能被自己帶著一點點墜入深淵。
自己就是楚家最後的那個罪人!而麵前這個人就是將楚家推入深淵的惡魔。
江平的手指無意識的彈在酒杯上,清脆的聲音讓她將暴戾的情緒收回心底:“楚安離世,公司內部鬥爭不斷,相互排擠,相互鏟除,不停的爭取個人利益,公司管理混亂,投資策略多次失敗,成本提高,質量下降,利潤降低,。而外部則麵臨著客戶流失,融資失利,信譽度降低。內憂外患之中,她什麼也不懂,但是她必須做下去。她就這樣看著美葉一步步走向衰敗,心痛如刀割,卻沒有辦法。她覺得自己辜負了姐姐,無法承擔起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江平微微低頭,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肩負重任的是自己,無能的也是自己。
陽曦沒有說話。她已經沒有了說話的能力。自我世界將她捆綁,迅速墜入黑暗的深淵——若自己死了,是不是會好些?無需再麵對這些。或者說,自己本來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本來就不該經曆那場愛情,毀掉一個家庭。
一個破碎而絕望的聲音從心底裏浮起——你一無是處,隻能給最愛的人帶來痛苦,現在,她走了,你還活著做什麼呢?
若無來生,那死便是湮沒,一切痛苦皆成空,早死,早解脫。
若有來生,愛人是否會在黃泉路上等著自己,經年累月,絕情的忘川水,妖豔的彼岸花,孟婆是否會端著一碗湯,誘惑她?而她,是已經走了過去,忘了自己?還是會在那裏,等待下一次相遇?
似乎很久都已經沒有這樣的想法了。而今天,這想法居然如此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