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笑著往回走,蘭初雪想,大房夫妻也十分關心紗衣的事情,既然她得知了結果,還是須得與周氏說一說,便道:“大伯母那裏的酸梅湯特別好吃,我想去大伯母房中吃一碗再回去。”
周氏今日心情好,聞言用繡帕掩嘴笑道:“管你吃夠,不吃兩大碗,我不放你回去。”
兩人攜手回到賞春院,冷媽媽果然上了酸梅湯,蘭初雪一麵吃,一麵將事情說與周氏聽,隻是隱去了壽昌長公主。
周氏笑眯了眼,拉起蘭初雪的手道:“我早知是這個結果的。”又看向冷媽媽和霽月、寒星幾人,“放眼大楚,繡技能及得上洪師傅的能有幾人?而我們初雪得了洪師傅真傳,也是數一數二的,二人聯手繡製的紗衣,自是天下無雙的。”
冷媽媽幾人紛紛附和,又上前恭喜蘭初雪。
蘭初雪自是明白周氏的話誇大其詞,當不得真,但周氏說這些話的用意,她卻能領會到——周氏這是與她示好。
含笑謙虛幾句,她借口事忙告辭。
出了門,身後還傳來周氏的笑聲,“初雪臉麵薄,這是害羞呢!”
走出好遠,蘭初雪嘴角翹了翹,能與周氏如此相處,挺好。
聽得腳步聲漸行漸遠,周氏笑容慢慢收起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冷媽媽見了,便使了個眼色,示意霽月和寒星退出去。待房中隻剩下兩人,冷媽媽在周氏歪著的矮榻前坐了,拿美人錘仔細地替周氏敲腿,“走了一日,太太累了吧。”
“才走幾步路,哪裏就累了。”周氏嘴角噙著一抹笑,“三年不見,初雪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言罷幽幽一歎。
冷媽媽在周氏跟前服侍慣了,最是了解周氏的想法,聽得這一聲喟歎,便知周氏心裏因今日的事情生出了無限感慨,於是笑道:“大姑娘能幹,於蘭家來說,實在是好事一樁。”
“好事是好事……”周氏盯著手裏的茶盞發怔,“不過,到底是女兒家,比不得男子。”
冷媽媽立時明白了周氏的意思,笑道:“隻要能幹,女兒家也是一樣的。”抬眼見周氏投來疑惑的目光,她一笑,“三老爺和三太太去得早,三房如今隻得大姑娘這一滴血脈,若大姑娘嫁出去,三房就算是絕了戶。”
周氏吃了一驚,“你是說,讓初雪坐產招婿?!”見冷媽媽點頭,她擺了擺手,“這事不行,我一個外姓人,如何提得這話?一個不好,倒惹人厭惡。還有一層,初雪嫁出去,隻要備下嫁妝就行,可這坐產招婿,女婿上門,頂起房頭,那就要分家產,我將錢財看得淡,倒是無所謂,可棲霞居的能同意?還有老爺,還不知他會如何想呢。再說了,這個家不是我一人的,也不是大房的,我作歹人,將初雪留在家中,初雪將來真有一番作為也就罷了,若是成親後收了心,在家相夫教子,不再捉針刺繡,不知多少張嘴要罵我呢。總不見得我去跟初雪說,你成親後必須刺繡吧?”
冷媽媽含笑聽著,等周氏一氣說完,她又道:“太太想得太多,其實這事極簡單,隻要大姑娘願意,就能做成。大老爺極看重大姑娘,不然臨走也不會千叮嚀萬囑咐地讓您看護大姑娘,大姑娘願意的事情,大老爺自會答應;至於二老爺和二太太,隻要大姑娘願意了,自有大姑娘去跟他們掰扯,哪裏用太太出麵?還有,二太太至今沒生下兒子,二老爺的兩個妾收房多年沒動靜,他們會讚成坐產招婿,也是說不定的事情。”
周氏沉思片刻,終是搖了搖頭,“這事再說吧。十多口人,指著女子過活,傳出去惹人笑話,老爺和楓哥兒麵子也掛不住。”
見周氏無意再說,冷媽媽也就不再提,默默地替周氏敲起腿來。
外頭傳來霽月的聲音,“太太,繡莊的洪掌櫃到了,您是這時見,還是再等一等?”
“我這就去外院花廳。”周氏聞言笑起來,站起身,抻平衣襟,慢條斯理地去了外院。
見了周氏,洪掌櫃一揖到底,周氏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
兩人落了座,洪掌櫃笑道:“大太太,您叫小的來,所為何事?”
周氏道:“你拿賀家繡布去讓老主顧品鑒,他們怎麼說?”
“外地客商那裏,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成,不過本地客商那裏,小的都去拜會過,他們看過繡布,都說色澤鮮亮,經緯細密,若是裕華改用,他們沒意見。”洪掌櫃回道,又細致地將經過說與周氏聽。
聽過後,周氏點了點頭,“我今日也去過賀家的綢緞莊。這賀家是新到錦州做生意的,鋪麵寬敞,貨品也多,就是因鋪麵不在主街上,生意一直不好。他們費勁心思想做成我們這樁生意,是想藉此在錦州府站穩腳跟,打開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