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下山(1 / 2)

聽得她這樣說,葛衣女子眉頭微皺,眼底露出冷意。

蘭初雪的目光停留在床上小公爺的臉上,不曾注意,隻聽趙遠道:“大姑娘還需什麼,一並說來,在下這就著人準備。”

“沒有了。”蘭初雪搖頭道。

濃鬱的檀香依舊壓不住禪房裏的血腥味,在她端詳的這片刻,床上的小公爺嘴角又溢出了一絲血跡,憑她有限的醫學常識判斷,應是傷了內髒,且傷得極重。

趙遠想讓她畫的,應是遺像,但她又覺疑惑,她記憶裏好像沒有遺像的說法。

趙遠出門去安排。

葛衣女子也看見了唇角那一抹觸目的紅,用繡帕仔細擦拭幹淨,抬頭來看著主持大師,目露期待,“大師,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主持大師道了聲佛號,“施主,老衲醫術有限,回天乏術。”

葛衣女子眼裏泛起了淚意,跌坐在床邊的杌凳上,望著床上的人低聲抽泣。

蘭初雪移開目光,沉默的盯著自己的腳尖,事關親人生死,任誰也無法淡然處之。

趙遠很快回來,帶回蘭初雪所需的碳棒和竹紙。蘭初雪沒多言,將紙攤在高幾上,默然開始作畫。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蘭初雪落下最後一筆,擱下碳棒,輕聲道:“好了。”

房中幾人,方才注意力都在床上之人上,直到她開口說話,才看向她這邊,待看清高幾上的畫,都露出驚訝,他們幾人都是頭次見到有人用這樣的法子作畫,潔白的紙上隻有碳棒留下的略顯淩亂的痕跡,可偏這看似淩亂的痕跡,讓床上之人躍然於紙上,傳神而又逼真。

趙遠將畫送到葛衣女子跟前,“姨母您覺得怎樣?”

葛衣女子雙目微腫,但神色已然平靜,看了看趙遠手中的畫,又打量了正用繡帕擦拭指尖的蘭初雪片刻,“雖用的是旁門左道的技法,但看著還不錯。”從手腕上褪下瑪瑙手串,遞向蘭初雪,“這是今日的畫資。”

手串上的瑪瑙粒粒紋理不一,一眼看去美輪美奐,蘭初雪不懂珠玉首飾,卻也知道價值不菲,但她沒有猶豫,伸手接過。床上躺著的是公主府的小公爺,那與小公爺長得相像的葛衣女子的身份又該是什麼?並且,趙遠呼葛衣女子為“姨母”,她不用去推斷,便能猜出葛衣女子的身份。

葛衣女子出手如此大方,大約是怕她不知自己身份,今後挾恩相求,所以用瑪瑙手串充作“畫資”,斬斷她的“非分之想”。她若不接,葛衣女子非但不會感激,還會揣測她別有用心。

她不無嘲諷的想,這女子與趙遠不愧有親,行事如出一轍,在他們心中,所有人與他們接近,都是奔他們權勢去的。

葛衣女子不再看蘭初雪,“子期,替我送這位姑娘出去。”

出了禪房,院中焦急不安的陸媽媽快步迎上來,低聲問:“大姑娘,您沒事吧?”

“我沒事,讓媽媽擔心了。”蘭初雪淺淺一笑。

陸媽媽猶不放心,盯著蘭初雪看,蘭初雪便又朝她笑了笑。

趙遠在靜立一旁,待陸媽媽總算放心地退到一側後,他才道:“大姑娘,這邊請。”

蘭初雪略略點頭,隨趙遠出了禪院,三人又回到先前焚燒經文的禪院,院門前立著個隨從模樣的少年,蘭初雪識得,是淩雲。

趙遠問淩雲:“山下的馬車備好了嗎?”聽淩雲恭聲應了是,他看向蘭初雪,“無論大姑娘怎樣想,今日的事情,在下還是要多謝大姑娘出手相助。”

蘭初雪淡聲道:“趙二少爺不必放在心上。天色已晚,那我就先走了。”

言罷,她拉著陸媽媽轉身離去。

錯身而過時,一縷似有還無的馨香飄了過來,鑽入趙遠鼻端,他不禁怔恍,這香味,實在太熟悉,熟悉得就好似從他心裏飄出來的,他忽地記起了第一次聞見這馨香時的情形,那時他莫名其妙地煩躁不堪,借著酒意,將房中的杯盞全砸了。很久之後,他才想明白,他煩躁,是因他在她麵前卑怯了。

“大姑娘。”見蘭初雪應聲止了步,他上前幾步,低聲道,“姨母心煩,你別將她的態度放在心上,其實,她很喜歡你的畫。”

蘭初雪聽出趙遠語氣裏的歉意,心下詫異,卻沒有回頭,頷首後繼續向山下走。

趙遠立在原處,待蘭初雪幾人的背影消失在林間青石路上,他才轉身往回走。

進了禪房,見主持大師不在,隻有葛衣女子坐在床前垂淚,他放緩了聲音,“姨母,要不要我再去請個大夫來?”

“在錦州府,醫術能比得上主持大師的,隻怕沒有了。”葛布女子目光黯淡,神情恍惚,抹了一會兒淚,她露出決然之色,“準備車馬,我要帶悅哥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