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翠園上房門前擺著兩盆月季,此時過了花期,原本嬌豔粉嫩的花兒耷拉著腦袋,幹癟的花瓣殘缺不全的貼著花徑,隻餘下幾片葉子隨風搖擺,了無生氣。
領路的婆子見趙遠在兩盆開敗了的月季前駐足,陪笑道:“園子裏的花奴太懶,花都敗了也不知換。”
“開敗而已,又沒死透,隻要根葉還在,總會再開出花來。”趙遠凝眉朝上房方向望了望,不知想到什麼,忽地嘴角一翹,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
婆子看得一愣,心道,原來表少爺也會笑啊。臉上卻隻是陪著幹笑。
趙遠走後,杜氏回了房,見金世德對著後窗一叢竹林沉思,就執壺倒了一盞花茶送上去,“老爺,吃杯茶順順氣。”
“說罷,怎麼回事?”金世德接了茶,淡淡地望著杜氏。
杜氏就有些不自在,“是妾身讓馮媽媽跟恒哥兒說的,從前妾身以為那事能成,便跟恒哥兒提了提,順便帶著恒哥兒去見了蘭大姑娘兩次……如今這事不成,總要跟他說說……”
一邊解釋,一邊留意著金世德的神色,卻隻見他不怒不嗔,神色淡然,杜氏的心不由往下沉,憑她對金世德了解,這種時候金世德越是沉默,心裏其實就越是生氣。
杜氏隻作不知,說道:“老爺,妾身這次見遠哥兒,怎麼感覺有些不一樣了。以前遠哥兒見誰都帶著三分笑,說話和氣,待人又周到有禮,真真是討人喜歡。就是去年姑奶奶壽辰時,他也還是那幅笑眯眯的樣子。可這次來錦州府,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人變得沉默寡言了,說話倒是與從前一樣,還是客氣有禮,可就是讓人覺的有些疏離,想與他親近,總親近不起來。”
金世德聞言歎了口氣,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擱在身側的高幾上,茶碗與蓋子碰觸,發出清脆的聲響。隨著這一聲響,杜氏的心跟著鬆了口氣,因她知道,金世德已經被她的話吸引,大約今日不會再發脾氣,責罰金恒。
金世德想了想,道:“去年臘月,侯府辦了場暖爐會,邀了通家之好的女眷一起品茶賞梅。不知怎的,六姑娘掉到蓮花池子裏去了,被人救起來時,六姑娘硬說是遠哥兒推她,她才會掉進水中。有證有據的,侯爺自然信以為真,當下就動了家法,打得遠哥兒昏死過去才作罷,而遠哥兒足足養了兩月才能下地。傷好之後,侯爺每次見了遠哥兒要麼不理不睬,要麼怒目相視,大姐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求了夫人,將遠哥兒送來了錦州府。大姐的想法是想讓遠哥兒走科舉的路,若遠哥兒來年府試得了名次,那自然十分好,侯爺因此高興,發話讓遠哥兒回去也不一定。若不能,有兩年的緩和時間,侯爺念著這兩年遠哥兒讀書辛苦,心裏的怒氣再大隻怕也會平息不少。”
杜氏早知趙遠來錦州府求學有隱情,卻沒想到是因為不得武定侯喜歡,不得已才來此的。驚訝之餘,她心裏卻萬般不是滋味,姑奶奶在武定侯府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自家相公卻從沒在她跟前提過一星半點兒,明顯就是不信任她。心裏雖不舒服,杜氏還是沒帶出半分,隻皺著眉道:“聽老爺的意思,這事不是遠哥兒做的,而是另有隱情?”
金世德捋須搖頭,“我每次去京城時,都會去侯府問安,我算是看著遠哥兒長大的,他是怎樣的性子我知道,說他頑劣,失手將妹妹撞入水中我信,可要說他故意害自家妹妹,我是不信的。後來大姐說,出事前遠哥兒作了一篇文章,侯爺無意間見了,喜歡得很,誇讚了遠哥兒幾次,怕是有人坐不住,這才使出了下作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