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春繡莊後院,侯四道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一手揩汗,一手扇風,口中還不住地喘著粗氣。
鬧出這般動靜,洪進財恍然不覺,竟未將目光從眼前的繡布上挪動半分。
侯四道不以為意,歇夠了,這才道:“老洪,你可知那姑娘是誰?竟是蘭青鬆留下的孤女!”
“惟陵蘭家的姑娘?”洪進財咻地抬起頭,皺眉道。
“總算見你有點表情了。這樣多好。”侯四道口中嘖嘖有聲,“你說,這姑娘怎會跑到咱們繡莊來賣繡品?”
洪進財埋首道:“這有什麼難猜的,孤女受盡欺淩,活不下去了唄。倒是你,難道轉了性子,因她是蘭家的姑娘,就白白的放她回去了?”
“你這話聽著,怎麼不對味?我看在蘭青鬆的情分上,出手幫一把他的遺孤,有何不可?”許久聽不到回應,侯四道漸漸斂去笑,“老洪,你真的認為她的繡稿比你的還好?”
洪進財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你見我服過幾人?”
侯四道嘿嘿一笑,“我大老粗一個,不懂畫,你也別跟我計較。那她的仕女圖,與金家那個神童小子相比,誰的造詣更高?”
“兩人不能相提並論。”洪進財道,“金二少爺的畫文人習氣過重,天馬行空,閑時看看倒不錯,但你若要用來作繡稿,蘭家姑娘的畫更為合適。”
侯四道不由沉思。
洪進財出身寒微,幼年寄居金泉寺,跟隨金泉寺老主持讀書識字,學得一手好丹青,十二歲就憑著一手山水花鳥畫名揚錦州府。十四歲老主持駕鶴西去後,洪進財離開金泉寺,他憑早年的交情,千方百計才將洪進財請到侯家任畫師。進入侯家後,洪進財開始捉針,兩年後一手繡藝在三皇神會中無人能及。
錦州府三大刺繡世家,惟陵蘭家捐監出仕,而後走科舉之途,浣溪金家科舉出仕,隨後老姑奶奶又嫁入武定侯府,兩家早已越過侯家,而侯家這麼多年來屹立不倒,洪進財功不可沒。
他一直信任洪進財,洪進財很少這樣去誇讚一個人。
可這個偏是蘭家的姑娘,弄不好就會惹來一身麻煩。
洪進財從不多話,侯四道不語,他更是不做聲,小小的四合院立時陷入了沉寂。
不知隔了多久,院門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個小夥計躡手躡腳地走過來,“東家,方才隨那位姑娘來過的婆子又來了,說有事求見東家。”
侯四道吃驚,看了洪進財一眼,隻見洪進財手裏的針頓了頓,憑他對洪進財的了解,知道洪進財心裏也正奇怪,便吩咐夥計,“請進來。”
陸媽媽將來意說明,不管侯四道兩人的反應,立時告辭。
等小院中隻剩下兩人時,侯四道盯著腳下一團隨風擺動的柳絮,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這姑娘,比我想象的有趣,也比我想象的要聰明。”
洪進財不置可否,盯著繡布,落下最後一針,“你打算何時將雙麵異色異形繡公諸於世?”
侯四道又露出慣常的敦厚笑容,“兩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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