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初雪順著陸媽媽手指的方向看去,長街右側,立著一幢顏色鮮亮的二層小樓,小樓後麵,還拖著層層疊疊的屋舍,一眼望去,已然延伸到了後麵一條小街上,在眾多店鋪中十分惹眼。原主曾隨蘭三老爺來過一次,所以蘭初雪記得,臨街小樓一層是五間敞亮的鋪子,用以陳列繡品,二層則是會客的地方,小樓後麵那層層疊疊的房舍,是蘭家繡工刺繡的作坊。
惟陵蘭家、兩川侯家及浣溪金家最早將繡坊設在科甲巷和九龍巷兩處,滿街其他繡品鋪子,則是見三家將生意經營的紅紅火火後陸續遷來此處的,如今這兩條街市擁擠不堪,寸土寸金,除了最早的三家外,其餘的繡坊為了節約成本,大多將繡坊設在別處,隻在這裏開一間鋪子陳列繡品。
陸媽媽看蘭初雪望著繡坊的方向不言語,以為她觸景傷情,看到自家繡坊,就想到了從前三老爺經營繡坊時的事情,心下後悔方才多嘴,便笑著岔開話題,“再往前走,就到了於記,大姑娘餓了罷,咱們快些走,免得過一會人多。”
“不急,咱們慢慢走,挨家挨家地逛到於記去。”蘭初雪抬腳進了左側的一間鋪子。
這是一件行頭鋪子,專營戲裝和神袍之類的物事。她看了一遍,很快退出來,戲裝和神袍上的刺繡圖案有定例,除非戲班排了新戲,否則不會重新設計粉本,她的美術功底發揮的餘地極少。她又進了一間燈彩鋪子,所謂“燈彩”,指的是紅白喜事所用的圍屏及彩帳等物事。燈彩繡製,不僅針法粗疏,且無需時時更新粉本,於她來說,從燈彩入手也沒有可能。她前世認真研究過刺繡曆史,知道刺繡鋪子分為三類,除了行頭和燈彩鋪子,還有穿貨鋪子,主營禮服、霞帔、挽袖及其他實用物品。是以,她又進了一家穿貨鋪子,裏麵所賣的物品比前兩家豐富許多,也精致許多,可她還是沒找到入手點。
走完十來間鋪子,蘭初雪一無所獲,總覺的自己忽略了什麼,可又想不起來。
陸媽媽見蘭初雪一路不語,十分專注地瀏覽貨品,時而顰眉,時而搖頭,時而又輕輕歎息,好像十分失望,一點也不像買東西的模樣,心裏一動,記起昨日蘭初雪流露出要做繡工的事情,不由急道:“大姑娘怎麼還想著做繡品賣的事情?”
蘭初雪也沒打算瞞她,點點頭,抬眼又見陸媽媽眼底又泛起淚花,笑起來,“做人得靠自己。陸媽媽方才不是還讚同這話麼?怎麼才轉幾條街,又覺得這話不對了?”陸媽媽忠心耿耿,心眼也沒得挑,可就是沒多大手段,還喜歡悲秋傷春,動不動就哭上一場,她教出來的原主也是如此,不然,錢氏也不會輕而易舉地就將兩人攆到莊子上去。
陸媽媽皺眉道:“話是沒錯,可我們蘭家雖比不得權貴功勳家,可到底也是改了官籍的,哪有嬌生慣養的官家小姐去做繡工的道理?”
“官家小姐?”蘭初雪微微一笑,“媽媽,此時一時彼一時,從前爹娘在,我是嬌生慣養的官家小姐。如今爹娘去了,誰還來嬌慣我?做繡工也不錯,至少不用向人伸手也能填飽肚子,媽媽說是不是這個理?”盈盈笑著,她的目光卻變得迷離,前世時,她的父母雖隻是工薪階層,但對她與姐姐疼愛有加,她又何嚐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的人?可如今,除了陸媽媽,誰又來真心疼她?
她一低頭,密集的睫毛蓋住了泛著水光的雙眼,轉身,她又抬起頭,已是露了笑顏:“媽媽就聽我這一回吧。”又撒嬌地挽起陸媽媽的手臂,一陣搖晃。
陸媽媽心裏難受,可見蘭初雪不住衝她眨眼,模樣乖巧可愛,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你啊!”罷了,能讓大姑娘時時展露笑臉,也是不錯,再說,大姑娘想成為繡工,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將來又慢慢再勸。
兩人一路說著話,很快走到蘭家繡坊門前,陸媽媽從門前欲走過去,蘭初雪抬眼看著“裕華繡莊”幾個蒼勁有力的鎏金大字,想了想,拉著陸媽媽大踏步走了進去。
如今繡莊生意由蘭二老爺蘭鵬飛打理,有老宅的事在前,可以想見,她此番會受到怎樣的待遇。但,惟陵蘭家的繡莊,又怎是先前那些小繡品鋪子可比的?她不會因幾張冷臉就不進去觀摩一番。
——新書走的太艱難,懇請支持,米辣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