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心知,這是張遼體諒和尊重他,不教他夾在中間為難,免得素來以忠貞自守的他落個逆賊的惡名,張遼這個主公如此氣度和胸襟,直把他當作兄長一般看待,怎能不讓荀彧感激和敬服。
相比之下,子劉協幾番咄咄逼迫,高下遠近立見,讓荀彧心灰心寒之餘,反而堅定了心中的抉擇。
案台上的請辭表,代表著他心中已有抉擇。
事實上這幾年他跟隨張遼,很多理念都在不知不覺變化著,比如民本思想,是為子還是為了下?施政在君還是在民?
這些問題荀彧已經多次思考過,尤其是張遼的一句話讓他觸動很深,為官者,權力與責任不可分,權力越重,責任越重。這與董卓、李傕乃至袁紹、袁術那些熱衷權勢的權臣截然不同。
在荀彧看來,張遼雖然年輕,但他近乎那種生而知之的賢人,他的襟懷、才識和眼界是前所未有的,他的很多理念堪比聖賢,啟人奮發,他對待子同樣尊敬,這樣的人也被子那般不公正的對待,荀彧心中絕不認同。
隻是站在張遼一方,就意味著與子對立。
要背離一向堅守的立場,尤其是對於他這般嚴於律己之人,哪有那般輕鬆,所以他心中倍感煎熬。
唐氏看丈夫憂思難解,猶豫了下,問道:“此番有性命之憂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夫君該躲避才是。”
荀彧搖了搖頭:“哪能躲避,再大將軍早已安排,並無危險。”
十常侍為禍時,他是個守宮令,那時候他還年輕,所以遵從叔父荀爽之言,拋棄官職回了家鄉躲避,如今他卻是朝廷尚書令,實際權力比三公還要大,在張遼麾下是文臣之首,他可以辭去朝廷的尚書令,但卻不能推卸張遼交給他的責任。
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已經逃避過一次,如今絕不想再逃避一次。
唐氏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夫君是在為大將軍擔憂麽?”
荀彧嘴角露出苦澀,搖了搖頭,話沒有出來,實際上他是為子而歎息。
子劉協聰慧,但畢竟年輕,眼界不足,為董承蠱惑而謀算大將軍,卻根本看不清形勢
事實上從子執意從長安回都雒陽後,放棄了關中,交由張遼掌控,加上張遼原本掌控的並州與河東,可以,整個雒陽的安危和朝廷的存亡都在張遼一念之間。
如此情形下,張遼沒有任何逾越,反倒是劉協和董承反過來算計張遼,荀彧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是誰給了他們信心?
如果他們把張遼當作董卓之流看待,以為除掉張遼就能萬事大吉的話,那他們就想錯了。
荀彧深知,張遼對手下將領和兵馬的掌控遠遠不是董卓、李傕之流可比的,高順、典韋、趙雲無不為張遼效死,那些兵馬更不是烏合之眾,一旦張遼出了任何差錯,朝廷的麻煩就大了,雒陽很可能被憤怒的將士移為平地!謀算他的人更是絕無生路!
而且張遼在朝臣中威望很高,他身邊有一大批跟從的能臣,朝廷若害張遼,即便那些兵馬被掌控,朝臣也會有大半離心。
想到這裏,荀彧忽然又有些明白了,或許正是因為張遼權勢和影響力如此之大,才令子和董承寢食不安,亟不可待的謀算張遼。
對此荀彧隻能歎息,如果子有光武皇帝的襟懷和氣度,與張遼君臣相得,必然能開辟一個盛世,得一千古佳話。
荀彧能肯定這一點,是因為他了解張遼,如果劉協不負張遼,那麼張遼就絕不會負了劉協,肯定盡心輔佐,因為張遼對權勢並不是那麼看重,對皇權也不會覬覦。
可惜沒有如果。
可惜,可歎。